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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說罷,三人禁不住抿嘴笑成一團,相攜著進入內堂。

    因著臨近端午,陸氏與蕭氏不僅給未出世的孩子帶了些寓意吉祥的禮物,還用小匣子裝了些自家做的含香粽、五色縷以及五毒香囊等物。她們二人手巧,據說都是自己做的,樣樣都小巧精緻。李暇玉簡直有些愛不釋手了:「連含香粽都如此玲瓏,哪裡還捨得煮來吃呢?」她近來隨手做的幾個五色縷,倒是有些羞於送出去了。

    「如今天候炎熱,放不得幾日便要壞了。你若是不捨得吃,索性分給家中的孩兒就是。」蕭氏親手給她的手臂系上五色縷,「說來,你幾乎每天都要入宮,難不成不覺得疲憊?你若是累了不打緊,可別累著腹中的孩兒。」

    陸氏也跟著頷首道:「雖說都知曉你自幼便熟習騎射,身子骨強健,但到底輕忽不得。」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孕期的諸多禁忌,有些算是經驗之談,有些卻是長輩的叮囑。李暇玉聽著也頗覺得新鮮,亦取出觀主給的衣食住行禁忌單子與食單給她們瞧。觀主聲名在外,蕭氏與陸氏自是無比仔細地看著,時不時便道「原來如此」,竟是堅信不疑。她們二人膝下都已有一兒一女,卻仍覺得不足,故而對此事也頗為在意。

    不知何時開始,她們又說起了杜皇后病重之事,氣氛瞬間便沉重起來。

    許是為了轉移話題,蕭氏道:「說起來,如今的武貴妃與楊賢妃當年還是太子良娣的時候,我也曾見過她們幾回。妯娌們都覺得武良娣舉止大方,言談自若,很容易相處,楊良娣則自視甚高,令人不由得敬而遠之。我倒是覺得,與其和聰明人來往,倒不如與性情有些缺陷的人來往,總不至於被人當了棋子還不自知。武良娣便是那種談笑間便帶著幾分危險之人,看著便不願深交,如今更是越發覺得她深不可測。」

    李暇玉暗暗想著:果然,你們二人無論經歷如何,以各自的脾性都不可能投契起來,許是孽緣罷。幸而這一世無冤無仇,也幾乎並不認識。縱使日後的地位猶如天壤之別,卻也算得上是一種幸事。畢竟,與武氏爭鬥之人幾乎都成了一抔黃土。無論是貴如王皇后,或是權勢煊赫的宰相,甚至是她的子孫都不能倖免。不與武氏為敵,方是再明智不過的選擇。

    「日後她前程遠大,咱們也算不得什麼。」陸氏笑道,「光是聽著這些事,便覺得遙遠得很。」

    這一廂三人閒談,另一廂謝琰亦正在與染娘說話:「最近阿娘腹中有了弟弟妹妹,你可知曉此事?」

    「知道!」小傢伙點點頭,雙目猶如星辰一般璀璨,「等妹妹出世了,我便不是家中最小的。我以後也是姊姊!」 她到底年紀小,又常與兄姊們一同頑耍,從來都羨慕他們既能夠照顧年幼的弟妹,又能夠時不時捉弄他們。有自己的弟妹多好,便是世父家的兄姊們都沒有空閒,她也有人陪著頑耍。一起搭院子,一起投壺,一起頑針線,還能給她插戴自己喜歡的花朵,給她換自己喜歡的衣衫呢。

    「便是有了妹妹,耶耶和阿娘也喜愛染娘。」謝琰便順著她的話,默默地認定了這一回定然也是個小娘子。小娘子多好,貼心至極,不像那些成日撒歡的小郎君,幾乎見了什麼新奇之物就會將爺娘忘在腦後。說起來,都說孩童的目光純粹無垢,一眼便能瞧出真相,或許這一胎當真是女兒呢?

    傻耶耶頓時越發喜不自禁,染娘從他手中拿過一塊木頭,繼續搭建自己的庭院,照著他的話接道:「便是有了妹妹,兒也最喜愛耶耶和阿娘了。」

    謝琰不禁失笑,專心地給女兒尋了些乾草,讓她鋪在屋頂上。看來,是他杞人憂天了。他家的染娘寬容大度,怎麼可能吃妹妹的醋?她日後一定是位再好不過的姊姊,就像阿玉一樣,年紀尚幼的時候便無比懂事。他們這兩個做阿爺阿娘的,更應當疼她幾分才是。

    就在此時,倏然自北面的太極宮方向傳出了沉重的鐘聲——

    一聲聲,持續不斷,仿佛在人心中敲響,震得人心神大動。

    「耶耶,這是報時辰的鐘鼓麼?」染娘好奇地抬起首,並未注意到自家阿爺有些凝重的神色。

    內堂之中,李暇玉的臉色頓時一變,手中握著的五毒香囊竟跌落在地上。蕭氏與陸氏也收了笑容,彼此互相瞧了瞧,想起方才私底下的議論,心中不由得微凜。

    杜皇后,薨逝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國孝舉喪

    既是國喪,家中所有器皿飾物都須得重新布置。無須主人家吩咐,僕婢們便立即換了不該穿戴的首飾衣裳,各司其職地忙碌起來。李暇玉本便隻身著淡青色的及胸六幅長裙,丁香色的半臂,無須換裝。染娘卻穿了一身櫻草色繡蔓草紋的襦裙,她便親自給小傢伙挑了身合適的素色衣裳換上。

    謝琰示意晴娘雨娘退下,親自替她摘掉插戴的金銀寶石首飾,只留了一根羊脂白玉簪,低聲道:「你如今懷著身孕,不該去宮中哭喪,替你告病罷。」孕期未滿三個月,觀主也叮囑過須得小心些。哭喪須得時起時跪,又必須哭聲震天,疲憊不堪且不說,幾乎整日水米難進,很是耗體力,他又如何捨得她入宮去吃這種苦頭?再者,逝者已矣,心中感念杜皇后的恩情即可,又何必拘泥這些繁瑣的禮儀規矩?

    李暇玉沉默片刻,搖了搖首:「我放心不下小公主。」不知那孩子如今該有多傷心恐懼,又是否哭得聲嘶力竭。失去娘親的痛苦,若是不曾經歷過,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又如何能……同病相憐?前世今生算起來,她已是二度失去母親了,心裡很清楚,如今小公主最需要的並非欺瞞,更非各種情深意切的寬慰,而是熟悉之人的默默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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