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頁
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李暇玉不由得發自內心地生出敬意與尊崇之情,遂將她帶到謝琰暫居的寮舍中。觀主細細地查看了謝琰的五官,辨別他的病狀,又給他診了脈:「脈象複雜多變,確實很少見。」一直跟在她旁邊亦步亦趨的劉醫者也忙不迭地點頭附和:「老夫從未見過這樣的脈象,觀主對這『離魂之症』可有診治之法?」
「許是當初傷及了頭顱,並未及時醫治所致,後來方失去了記憶。」觀主倒也並未驚訝此處還留有生人,「多年前貧道義診時,曾見過被石頭砸傷頭顱的病患,後來便是痊癒了,亦時常覺得頭疼,亦有五感失衡的症狀。他們的脈象,多少有些相似之處。至於要如何對症下藥,貧道亦尚無成方。針灸或可一試,應當能夠減輕他的頭疼。」
「有勞觀主費心。」李暇玉再度行禮,難掩感激之色。劉醫者亦忍不住熱切地道:「觀主,老夫可否旁觀?老夫絕不敢偷師觀主的針灸之術,只想知道,這離魂之症到底應該如何治!日後若是遇上這樣的病患,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他雖年老,目光卻依舊澄澈,不似尋常世俗中人那般渾濁不堪,可見其性情確實端正。觀主便微微頷首,回道:「貧道本便邀了一些知交好友前來會診辨症,這位大夫亦可加入其中。多一名醫者,或許便多一分治癒的勝算。待到開春之後尋得藥王,或許便更多了幾分治癒的可能。」
「兒明白,有勞諸位了。」李暇玉頓時覺得心下微松,自發現謝琰暗傷發作倒地之後所生出的憂心驚懼,終究漸漸褪去了不少。只要能夠治癒,不妨礙他的壽數,她便能安心了。否則,若是時時復發,或猛然發作,她便是睡夢中亦不能安寧。
診脈後,觀主便開了幾個簡單的安神方。劉醫者眉開眼笑地捧著方子去取藥熬藥,儼然便成了初入行當的小藥徒。李暇玉見方子中有幾味藥材他們已經攜帶過來,便讓晴娘領人去取,又吩咐部曲回懷遠坊多取些貴重藥材過來。讓觀主辛勞已然過意不去,若是再隨意取用觀中的藥材,她越發覺得心中不安。而且,她也已經打定主意,時不時便要給觀中捐些藥材或者香油錢,以報答觀主的恩情。
「雨娘,你去附近瞧瞧可有合適的宅院。不拘大小,只要收拾得乾淨些即可。三郎畢竟是男子,不好留在女冠觀中住下。趁著如今得空,趕緊去罷。若是能趕在天黑之前辦妥,便再好不過。」待心神安定之後,李暇玉便發現來往寮舍的幾乎皆是女子,謝琰住在此處確實非常不合適。就算是病患,也不得不顧慮一二。
將婢女們都遣去做事後,她便再度在床前坐下,緊緊握住謝琰的手。許是因頭疼之故,他在睡夢中也依舊很不安穩,額間頻頻沁出冷汗,眉頭緊鎖仿佛深陷噩夢之中。忽然,他模模糊糊地喊了一聲什麼,猛然間張開雙目——
四目相對時,李暇玉發現他的目光仍有些渙散,似乎正透過她看向遠方。她方才並未聽清他究竟喚的是什麼,隱約卻總覺得有些熟悉。不過,她並未細想,輕輕地拭去他流下的冷汗,低聲喚道:「三郎?三郎你可是醒了?頭疼麼?」
謝琰似乎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緊緊地攥住她的手掌,凝望著她,嘶啞著聲音:「阿玉?」
「是我,三郎。我一直陪在你身邊。」李暇玉柔聲應道,「你方才是不是做了噩夢?無論是什麼噩夢,都只是夢罷了。如今你好端端地回到了我和染娘身邊,咱們一家團圓,日後再也不會分離。夢中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能教他這般失神的噩夢,想來絕非尋常,故而她便只能這般寬慰他了。
「是……不會發生……」謝琰低聲應著,輕輕攬住她,幾乎是充滿渴望地吻住了她的唇。他想要確定,這才是現實——他與她相守才是現實,而方才不過是一個顯得很真實的夢境罷了。他怎可能會改頭換面成了旁人,他怎可能會成了旁人的夫君?他怎可能會為了旁人,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兩人已經許久不曾如此親近,唇舌交纏之間,只恨不得能夠將對方融進自己的身體中。然而,到底此處並非家裡,且謝琰又身體虛弱,李暇玉很快便從沉溺中驚醒過來,輕輕地將他推回床榻上:「你還病著呢。」
她的唇瓣又紅又腫,顯得誘人之極,雙眸中也泛著幾許光芒,自有無限風情。謝琰定定地望著,一時間捨不得挪開目光:「不過是時輕時重的頭疾罷了,又不妨礙什麼。」說到此,他挑起眉,「這些時日裡,我們都沒有機會在一處,我還以為你一直有些刻意地避開我——」
「我何曾刻意避開過你?」李暇玉有些心虛,又有些替他心疼,「不過是因事情繁多,所以……一時忽略了你。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往後你若是……你若是覺得不滿,儘管與我說便是。你與染娘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理應權衡好輕重。但直到看見你倒在地上,我才醒覺過來,這些時日我竟將你們忽略了……」
「我知道,你絕非有意如此。」謝琰並未錯過她一瞬間的不自然,暫且按下心中的疑惑。他只覺得,應當是自己並未回憶起來兩人的過去,所以她才對他仍有幾分生疏之感罷了。而且,他們分離了這麼長的時光,也確實需要一段時日才能如過去那般融洽親熱。「當初我行軍打戰的時候,豈不是更疏於照料你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