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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好,我再試試。」於是,李遐玉又欣然點了梅花生發圖,不僅梅花栩栩如生,且茶香也渾似梅香了。兩個小傢伙越發感興趣,自己拿著茶筅,也笨拙地攪拌擊打起來。因著沸水容易燙傷,李遐玉給她們沖的是溫水,不容易起茶沫。且兩人氣力不足,也只能零零碎碎地敲敲打打。饒是如此,她們也頑得十分投入。

    門扉輕輕打開,晴娘悄然走近,低聲道:「契苾娘子這一胎稍有些不順,恐怕還須得再等等。」茉紗麗在三月初診出了一個月的身孕,接連度過國喪期之後,如今瓜熟蒂落開始生產了。有柴氏坐鎮她的院子中調度,李遐玉便接下了看顧孩子們的事,以免她們受到驚嚇。至於孫小郎,正跟著自家阿爺出門去昔日同袍家中走動拜訪,正好不在家裡。

    「這孩子,此前都安安生生的,偏偏生產的時候倒是折騰起他阿娘來了。」李遐玉輕笑著一嘆,「你且去庫房中取些上好的人參熬了參湯,以備不時之需。若是祖母命人去廚下要,也能儘快端過去用。」因著之前自家人生產時都很順利,家中並沒有常備補藥的習慣。如今事出突然,也只能儘快備起來了。

    「是。奴繼續去守著,若有好消息,再過來稟報娘子。」晴娘遂又退下去,尋雨娘取庫房鑰匙。這些貼身婢女管的事務各不相同,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忙亂起來,做事都有條不紊,亦是很少出什麼差錯。雖說她們年紀尚輕,跟隨的時日也並不算長,李遐玉已經很放心由她們處理她院中的諸事了。

    這時,孫秋娘拿著節禮單子與信匣快步走進來:「阿姊,這是從長安謝大兄家送來的節禮與信。看著節禮似乎比往年厚了三分,信件也似是寫了不少事呢。阿姊前一陣將姊夫的事告知了謝家大兄麼?也不知他究竟會如何反應。」

    李遐玉接過信匣與節禮單子,不慌不忙地拆開來瞧:「大兄二月時考了明經省試,取中入第,後來通過吏部關試又得了弘文館正字一職。正字雖職官位卑,卻也是正經可拿俸祿的官員了,家中自然便寬裕許多。」明經出身的正字為正九品下,與進士出身正九品上的校書郎也不過是一階之差而已。為了這一階而蹉跎時光,實在是大可不必。所幸謝璞早便想開了,一取即中也可喜可賀。

    「至於三郎之事,原本我以為他很快便會家來,無須令大兄分心擔憂,又不願他牽涉進來遭了李襲譽的暗算,故而一直不曾去信。直至這樁案子了結,我才派人送信向他說明了前因後果。」謝琰所在的陳郡謝氏陽夏大房已經沒落得只剩下名頭和門第,當然不可能是隴西李氏出身又權勢煊赫的李襲譽的對手。所以從始至終她都不曾想過,讓謝璞得知此事並參與其中。他畢竟是宗長,需要顧慮的事更多,也不好令他為難,更不必阻礙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謀取的前程。

    「那他信中說了什麼,該不會怪罪阿姊不早些告知此事罷?」孫秋娘在她身側坐下,有些替她擔憂,「不論他說什麼,阿姊都不必放在心上。你做的所有事,我們都瞧在眼裡,他們卻什麼也不曾看見,說什麼都不占理。」

    聞言,李遐玉不由得淺笑起來,展開信細細閱看:「安心罷,大兄性情磊落,不是那樣的人——」果然,謝璞在信中隻字不提她隱瞞之事,字裡行間都透著對謝琰安危的擔憂,並百般寬慰她,又細細詢問了染娘並家中其他人可安好等。他對於她打算北上尋夫的行為表示支持,但也委婉地提醒她不必太過勉強。

    李遐玉看著似乎略有些褶皺的信紙,心中不禁有些愴然。連謝家大兄似乎也覺得,三郎已經是凶多吉少,故而淚痕沾濕了信紙,連墨跡都隱約有些暈染。然而她卻如何會相信,三郎不可能生還?便是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她也必須堅信他還活著,還在等著她去找尋。除非真正親眼得見他的遺體,否則她絕不承認自己失去了夫君!染娘失去了阿爺!

    想到此,李遐玉的眉頭略鬆了松,接著繼續往下看。不過看了數行,她的神色便猛然一變。孫秋娘一直關注著她,見狀便問:「怎麼了?阿姊?可是謝家大兄家中出了什麼變故?還是,他有了姊夫的消息?」提到謝琰,連她自個兒也不敢相信,柳眉緊鎖:「該不會是他們的故鄉老宅中出了什麼變故罷?」

    李遐玉苦笑著頷首,將信遞給她瞧:「你猜得不錯。這應是大嫂續寫的信,說大兄成為弘文館正字之後,便去信太康縣老宅告知此喜訊,阿家卻很是不留情面地將他訓斥了一通。好不容易得到她的諒解,她又突然來信說,已經收拾行李打算動身去長安了。以他們的行程,年前定能到達長安。大兄如今正在憂慮,是否要將三郎這些年發生的事都盡數告知於她。」

    小王氏能在信中寫明此事,徵求她的意願,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示好了。她是宗婦長嫂,而她不過是弟婦,原本這種事便理應由他們夫婦全權做主才是。事到如今,也確實是瞞不下去更不必瞞下去了。橫豎她從未生過去長安的打算,便是阿家知道了她與染娘的存在又如何呢?相隔千里,她總不會來一趟靈州看個究竟罷?

    「阿姊是御封的定敏郡君,連聖人都贊過的,哪裡配不得他們家了?」孫秋娘冷哼一聲,「既然從來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那便如實告知就是了。姊夫是堂堂折衝都尉,阿姊又是誥命,到時候便是家去,也沒有被逼著休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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