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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那幾個涼州府兵的存在始終都是隱患,若是涼州再來一招「收容逃兵」或者「私禁府兵」,便更是後患無窮了。只是,他們是良民,又曾入軍籍,到底不適合就此斬草除根——「想方設法悄悄地送出去,交給李都督處置。」這種時候,也只能仰仗老謀深算的李正明都督了。

    「教唆僕從始終是小打小鬧,我便不信那狗賊只會生出這種事端來。」李暇玉幾乎是自言自語,忽而又想起李遐齡今日似乎去了李都督家的莊園赴文會。文會是李丹莘發起的,又是在都督府自家的莊園,按理說不可能會出什麼差錯,她卻依然有些不放心。於是,她便立刻讓女兵備馬,帶上幾十人趁著夜色直奔而去。

    都督府的莊園明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靜,仿佛所有人都已經沉睡。然而其實眼下時辰並不算晚,又正開著文會,如此寂靜倒是有些奇怪了。李暇玉翻身下馬,尚未讓人去通報,便有人快步迎過來查看。女兵們定睛一瞧,卻是李丹莘與李遐齡身邊的部曲。數十人將莊園的門戶守得嚴嚴實實,滿面肅穆之狀,一看便知裡頭必然已經發生了什麼事。

    見此情狀,李暇玉倒是心頭微微一松。若是一直等著涼州出陰謀詭計,卻又不知他們會如何算計、對誰算計,才只能心中徒然焦灼而已。如今既然已經出招了,那便見招拆招就是。且李丹莘與李遐齡也絕非不知世事的少年郎,處事的手段早便學了個七八分,也不可能輕易上當受騙。她心中想著該如何回擊,便由部曲引著去了舉行文會的臨湖水閣外。

    水閣內外立著數十部曲,皆是虎視眈眈地巡睃著周圍的動靜,仿佛正在戒備著無形之中的敵人一般。見李遐玉過來了,他們都行了禮,幫她將門推開。李暇玉漫步走入,裡頭的年輕文士們或驚慌或鎮定地抬首望過來。見她是位年輕內眷,他們趕緊行了叉手禮,而後立刻移開了視線。

    李暇玉環視周遭,就見李遐齡正襟危坐,正不慌不忙地煮著茶,而李丹莘滿面嘲諷地斜倚著憑几,對被部曲捆起來扔在堂中的兩個二三十歲模樣的男子冷笑:「咱們相交少說也有五六載了,想不到你們竟會做出這種事!原來這些年頭的詩文唱和、相交相知都是假的?你們竟然敢帶著酒與樂伎來陷害我?」

    「分明是你們耐不住國孝,讓我們悄悄帶酒和樂伎過來助興!」被捆成粽子似的兩人不甘示弱,聲嘶力竭地喊著冤枉,「別裝模作樣了!若不是你們給了錢,我們又從何處去買好酒和樂伎?十幾萬錢我們如何能拿得出來?!就算是把我們交給都督或刺史,我們也只會指認你們!給我們錢的——就是你們身邊的部曲!面孔我們都能認得清清楚楚!」

    李丹莘生生被氣得笑了:「我們身邊常帶著的部曲,誰不認得?光憑此便能誣陷了?而且,我舉辦文會,何曾讓樂伎來助過興?若是我所為,你們又何必偷偷摸摸讓樂伎扮為僕從,悄悄進來倒酒?打量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

    「你們所做的齷齪事,休想隨便栽到我們身上!若是朗朗乾坤之下,能容得你們這般顛倒是非,我李丹莘便枉為隴西李氏丹陽房之子了!你們帶來的酒和樂伎,我會著人去仔細地查,大張旗鼓地查!做任何事都會留下蛛絲馬跡,十幾萬錢也絕不是小數目!不論是誰指使你們——國孝期間意圖不軌,陷害他人飲宴取樂,至少能判個流放罷。至於流一千里、兩千里還是三千里,我應當還能做得了這個主!」

    那兩人還待再爭辯什麼,李暇玉已經命人將他們的嘴塞住了。何必因發泄一時之氣,白白在此處耗費時間?不如交給專門的人去審訊,還能儘早得出些有用的消息來。不過,李襲譽素來老謀深算,想是不會留下什麼太大的把柄。否則,若是明著惹惱了李正明都督,他也絕不可能討得任何好處。

    李丹莘隨即向其他年輕文士道歉,李遐齡也招待大家飲茶壓驚。眾人心裡很清楚,遇上這等糟心事原也怨不得主人家,誰知道素來交好的人當中竟然隱藏著這等人品敗壞之輩呢?於是,他們紛紛拱手示意無妨,又勉強地笑著飲下了茶。很快便又有都督府的僕從過來引著他們去客房中歇息,水閣內遂只留下李丹莘、李遐齡與李暇玉三人。

    李丹莘依舊郁怒難消,咬牙道:「涼州固然是罪魁禍首,但我與此二人相交多年,居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險些被他們陷害了去,實在是可恨之極。」且不提他的性情才華皆十分出眾,也擅長結交文士,便是看在他出身靈州都督府,又是堂堂隴西李氏丹陽房嫡脈的份上,靈州境內的文士如何敢對他使什麼詭計?如今險些不慎著了道,不僅是他識人不明之錯,更有挑戰李正明都督與隴西李氏丹陽房的威嚴之嫌,他自然是氣憤之極。

    「阿姊曾說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們陷害在先,我們也不必一味遵守什麼規矩了。」李遐齡接道,神情很是平淡自若,「如今該安排的都已經吩咐下去了,只等著傳回消息。不過,國孝期還有些日子,老賊恐怕不會輕易放棄,咱們還須得更著緊些。十二郎,我們家上下也就十來口人,人口簡單又和睦,不容易從中生事。至於你們家——光是那些對你頗有不滿的兄長,便須得看得更緊些了。」

    聞言,李丹莘垂目不語。李暇玉則搖了搖首:「雖說李都督有意讓十二郎繼承家業,但他畢竟並非嫡長孫,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若以孝悌來論,身為阿弟,又如何能約束兄長的作為?」李丹莘是都督府年紀最小的嫡幼孫,其父亦非嫡長,得到都督的全力栽培本來便引起了諸房的不滿。若是他再出面看住兄長,恐怕家中的矛盾就要一觸即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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