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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然而,當他不緊不慢地將箭射出去之後,力道和準頭卻分毫不差。十射十中,一箭比一箭更有力,連箭靶都險些碎裂了,令觀眾們為之側目。第二輪射銅錢,他的發揮同樣十分穩定,與自家阿姊一樣獲得了滿堂喝彩聲。毫無疑問,大唐再一次獲勝!
慕容若與郭朴面對的是射藝最尋常的對手,亦是無驚無險地獲勝。七戰四勝二平一負,一個時辰之內,大唐就掙得了萬匹良駒,同時令鐵勒諸酋長輸得心服口服。天子高興得朗聲大笑,又給雙方都各賜了百金:「這些良駒你們可得趕緊些送到長安,待到明年開春之後,朕要將它們賞賜下去,看著眾位愛卿騎著它們射獵打球!此外,定敏郡君留下兩千匹,讓屬下在賀蘭山上開設馬場放牧罷!!如此便不必愁你的部曲女兵沒有良馬可用了!」
「妾叩謝聖人隆恩。」李暇玉微微有些驚訝,隨即拜下。
伴隨著龍顏大悅的暢快笑聲,李暇玉及其弟妹的名聲也幾乎響徹了整座靈州城。不過幾日之後,便是消息最為閉塞的邊境縣城官眷,也都聽聞了這位奇女子的名號。在暗地裡可憐她是位故作堅強的「孀婦」的同時,許多人不得不承認,對於這位憑一己之力得獲「定敏郡君」封號的年輕婦人,她們確實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第一百五十章 離別不舍
靈州會盟圓滿結束,天子御駕隨即在秋日寒風中返回長安。李暇玉穿著簇新的四品細釵禮衣,立在內眷們中間遠遠地相送。在她混亂的前世記憶中,聖人本該在貞觀二十三年五月駕崩,而長孫皇后更早在貞觀十年崩逝。如今已是貞觀二十四年,兩位長輩依然在世,令她不由得心生欣喜。她由衷地希望,他們能夠健康長壽,能夠盡享天年。她更希望,她那位便宜阿爺也能夠始終保持父慈子孝之態,莫要繃不住顯出了原形,反而教長輩們失望失落。
然而,隱隱地,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祈願未必能夠實現。且不提長孫皇后病弱的身體,便是聖人此番亦是抱病出行。他的形容實在太過清癯,儘管精神奕奕,卻依舊難掩病態。或許一兩年之內,這穩定的天下便即將再起波瀾。而沒有太原王氏出身的皇后,也不知便宜阿爺的後宮中又將會是何等場面。想到此,她心中忽而又一動,憶起了蕭淑妃的音容笑貌,竟恍惚著有些出神。
轔轔車馬喧囂遠去,幾乎遮天蔽日的旌旗與帶著血腥殺戮氣息的將士隨之緩緩前行。靈州眾臣在李正明都督的率領下,相送百里。而女眷們則三三兩兩地相攜著各自散去。方才還人山人海無比熱鬧的城門前,轉瞬間便冷落下來。
李暇玉尚未回過神,便聽孫秋娘喚道:「阿姊。」已然長成嬌俏少女的她伸臂挽過來,兩人相扶著走向不遠處的柴氏。走出幾步後,李暇玉禁不住回過首,看向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的帝皇御駕,而後便毅然垂下眸。既然事實與記憶生了偏差,或許她並未入宮也未可知;便是入宮也未必會落得日後的淒涼也未可知。她雖不能涉入後宮之事,但悄無聲息地打聽她的去處還是能做到的。
一家人會合之後,便又遵照禮節去向盧夫人辭別。不知從何時開始,盧夫人待李家人便不再作態,時時刻刻都充滿了威嚴。便是許多貴婦都在場,她也很少露出笑容。然而,今日她卻和藹地笑了起來,拍著身邊李丹薇的手,柔聲道:「你還未向自己的好姊妹提起此事麼?這可真是不該,過些時日便要啟程了,怎能瞞著她們?」
李丹薇柳眉輕蹙,因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違逆祖母,只得接過話:「是兒錯了。兒實在捨不得提起此事,免得教大家都跟著傷懷。祖母真是的,怎麼就替兒說了出來呢?不過,若是祖母不替兒做主,恐怕兒還不捨得說呢。元娘,秋娘,待會兒我便去探望你們,有要緊的話要與你們說。」
她將話都說盡了,盧夫人也不好再提起,於是朝著柴氏微微頷首,又對李暇玉道:「咱們靈州可少有這般年輕的郡君。日後元娘也莫要客氣,多來靈州探望我。你與十娘情同姊妹,我也是將你當成親孫女一般看待的。」假惺惺的場面話說起來,聽的人自是各有想法,亦是各懷心思。
李暇玉仿佛並未聽出其中的虛情假意,笑盈盈地回道:「夫人說得是。兒往後一定會多給都督府遞帖子,只望夫人莫要嫌棄兒來得太勤了才好。」 說罷,她又把著李丹薇的手臂,輕聲道:「十娘姊姊隨時過來都使得,這些時日莊子裡送來了好些野物,咱們正好炙著吃。前些年三郎釀的桂花酒早就能喝了,窖藏了幾年,滋味當是很不錯。趁著他尚未回來,咱們把酒都飲盡了,教他捧著空罈子嘆氣去。」
她言笑之間依舊自若如故,仿佛謝琰只是出了一趟遠門,不日便會歸來,絲毫沒有悲傷哀痛之意。然而,旁邊許多貴婦卻都用憐惜的目光望著她,猶如看一個自欺欺人的可憐人一般。柴氏與孫秋娘看在眼中,目光皆微微沉了下來。
「那你便等著罷,我將阿若和十二郎都帶過去,絕不會再給謝三郎留下半滴酒。」李丹薇恍若未覺,也跟著笑起來。兩人很是默契地交換了眼色,遂暫時告別了。柴氏等幾人乘著牛車離開,盧夫人則索性令僕婢圍了一圈行障,就地開始宴飲。李丹薇並不想一直作陪,寒暄了一陣之後,便也隨即離開了。
下午,謝家的小院子中果然迎來了客人。慕容若、李丹薇與李丹莘帶著孩子騎馬而至,李遐齡在外守候,引著他們來到正院內堂前。李暇玉正摟著懷裡的染娘,教她如何投壺。比染娘稍大些的孫家梅娘依偎在她身邊,亦聽得很是認真。而早已能夠四處亂跑的孫家大郎則已經不滿足於頑投壺這樣的遊戲了,拿著自家阿爺做的彈弓正在辣手摧花。幸而他的準頭也繼承自孫夏,怎麼打也打不中,那些早開的梅樹方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