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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兩人心中都不約而同浮現出了一個名字。李遐玉的眉頭擰得更緊,銀牙輕咬。她剛想再說什麼,外頭便傳來雨娘與晴娘的聲音。謝琰穿好衣衫,牽著她的手坐在旁邊的蓆子上,輕描淡寫道:「雖然彼時錯過了時機,但此時依舊不晚。安心罷,我會私下與慕容好好謀劃此事,不會冤枉了任何人,也不會放過任何意圖不軌之人。我們位卑職低,但也並非毫無依仗之人,也斷不會容他再下什麼黑手了。」

    事關重大,不適合在如此簡陋的帳篷中繼續討論,李遐玉便只是微微頷首:「若有任何進展,都不許瞞著我。你們若動用自己的人,難免容易教人察覺。我手底下放出去的部曲女兵眾多,早已經泯然如尋常百姓,正可作打探消息之用。」

    謝琰淺淺一笑:「都聽你的。」說罷,兩位侍婢便端著簡單的吃食進來了。

    因急行軍趕路的緣故,自是沒有什麼好吃食。乾糧煮成的羹中,加了些臨時捕的魚,聞起來有些腥味。而馬肉羹、炙馬肉則更是腥臊柔韌,無論如何調味口感也很是一般。不過,因有些日子沒有正經吃過糧食的緣故,謝琰居然也覺得味道實在很不錯,用了好幾碗雜糧魚羹,方意猶未盡地作罷了。

    用過朝食後,孫夏與郭朴來求見。李遐玉又召集了女兵、部曲的頭領,派人喚來了仍然揉著惺忪睡眼的絲帖兒,與他們說起了午後的追擊安排。聽罷之後,所有人都精神百倍,目光炯炯地望著她,熾烈得猶如正午的日光一般。

    「如今他們不過是咱們的囊中之物,只需探囊而取物,便可手到擒來。」立在眾人面前的李遐玉鎮定而平靜,掃視他們的時候卻帶著強烈的自信。或許連她自個兒也並未發覺,侃侃而談的她便宛如真正運籌帷幄之中的主將一般,讓人止不住地想要追隨,想要相信,想要跟著衝殺,想要以性命託付。

    謝琰含笑望著她,只是偶爾補充一兩句,其餘的時候皆是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頷首。不過,孫夏與郭朴也並未時時刻刻關注他的反應、觀察他的態度。他們二人已經完全被說服了,早便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擊了。一雪前恥、報仇雪恨的誘惑就在眼前,誰能忍得住呢?他們身上背負著同袍的性命與期望,自是不能讓任何人失望。

    於是,用過午食之後,這支猶如奇兵一般的唐軍便拔營出發了。初時眾人趕得很急,直至傍晚時分,他們才停了下來。李遐玉命眾人就地紮營,稍作休息,又與謝琰、孫夏、郭朴等人攀上附近的矮石山。

    此地位於郁督軍山之東北,依稀仿佛能聞見遠處飄來的血腥之氣。然而遙遙向西南望去,卻只能隱約看見雄偉的郁督軍山的輪廓。與此同時,就在正北方百餘里處,波光粼粼的嗢昆水與楚樂河交匯,呈三角之狀將東、北、西三面都牢牢困住,可謂是只能背水一戰的絕地。

    「薛延陀人慌不擇路,居然狂奔到了此地,真是天欲亡他們。」李遐玉道,目光微冷,「到時候只管將他們像趕羊群一樣趕到北面,便僅僅只需亂箭齊射即可了。」

    「在此之前,須得讓他們徹底失去背水一戰的勇氣。你方才的安排,便是為了此刻的鋪墊罷?若是此計用得好,恐怕無須我們動手,他們也能自相殘殺起來。」謝琰輕笑,視線望向約莫三四十里之外的薛延陀人臨時營地。說是臨時營地,其實也不過是胡亂紮起的帳篷群而已,戰馬幾乎都並未拴起來,在周圍或平靜或暴躁地行走。而戰旗、武器皆是七零八落的薛延陀人則或直接躺倒在地,或正在煮食,看起來仿佛很是安寧。

    「他們似乎真覺得咱們已經沒有再追過來了。」孫夏掃了幾眼,「居然連斥候都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樣,嘖嘖。元娘,昨晚你那一千人到底都做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追著他們一直殺罷了。一直追到清晨,便做出體力不支狀撤退了,轉而遠遠綴著他們。」李遐玉道,「緊張之後驟然放鬆下來,加之已經多日不曾好生休息,他們的體力與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眼下他們看似放鬆,其實仍是緊繃的弓弦,只要輕輕一勾——」說著,她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便會斷裂。」

    孫夏砸著嘴望著她,連連點頭:「不愧是元娘,果然還是那般厲害。」而郭朴則是暗地裡掃了她好幾眼,心中暗暗寬慰——也只有謝三郎才敢娶這樣的女子,才能娶這樣的女子。否則,尋常男子恐怕見了她這模樣,只顧著心裡瘮的慌了,哪裡還能喜愛得起來呢?當然,這樣的女子,也確實值得所有人尊重就是了。

    夜色降臨,李遐玉召集了所有將士,下達了軍令。她將一千左右的府兵分作兩隊,交由孫夏與郭朴分別帶領。一隊前往襲營,另一隊隨時策應,謝琰可任選一隊加入。剩下所有人守候在南面,負責將逃脫的薛延陀人往北驅趕,以箭陣壓制。

    為了不驚動敵人,唐軍的馬蹄事先都包上了布頭,而且行動十分隱蔽。薛延陀人自以為已經脫離戰場,無人再追擊,加之人心鬆懈,斥候都已經回到營中,竟沒有任何人發現這群唐軍的動向。直至孫夏帶著五百人衝進營中,一邊用鐵勒語嚷嚷著「唐軍來了」,一邊四處砍殺,他們才從睡夢中驚醒,繼而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

    夜色實在太深,完全分不清敵我,而且沒有上峰及時指揮,又聽見到處都是「唐軍來了」的呼喊聲,恐慌之極的薛延陀人直接炸營了。他們不分敵我,遇到人便揮刀就殺,爭先恐後地去搶營地旁邊四處奔逃的戰馬。甚至在明知對方是同族的情況下也自相殘殺,只為了獲取一線活命的希望。整個營地都失去了控制,許多身份較高的貴族武官都被下屬殺死了。於是,亂象越發頻生,一萬人竟幾乎折損了大半,剩下的人試圖往西南衝去郁督軍山,卻被箭陣所阻斷,不得不折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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