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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李遐齡聽了,自是難掩失落,心中暗道:阿姊嫁了出去,果然便是謝家人了,竟事事都聽姊夫的。轉念又想,幸虧嫁的是姊夫,若是嫁了旁人,日後哪裡這麼容易見著?恐怕光是侍奉舅姑便須得耗費大半時間罷。想到此,他的心情竟又奇異地好轉了不少,於是又道:「怎麼謝家大兄沒有同你們一起過來?他昨日遣人送了些親手抄的書與我,我正想好生謝謝他呢。」
「大兄已經啟程回長安去了,我們適才正是送了他出靈州城,所以才來得有些遲了。」謝琰接道,「他送書與你,也有答謝你之意。你只需好生進學讀書,便是全了他這一番心意了。至於其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知道,你們二人的性情頗為相投。日後有機會去長安,你再去拜訪他便是了。」
「……姊夫本該派人送信與我,讓我也去送送他才是。」李遐齡皺起眉,越發悵然,「我還以為尚有機會再向他討教呢!謝家大兄讀了好多書,倒教我有些慚愧了。之前我還問過十二郎,他家中可有謝家大兄說的那些藏書,他悄悄去翻了一遍,說是有好些都不曾聽說過。不愧是陳郡謝氏,果然底蘊深厚。」
「不過是南北之差罷了。」謝琰輕描淡寫,「謝家南渡又北遷,藏書多是東晉之物,自然與一直都在北地涼州的隴西李氏不同。你到底想尋什麼書?說來與我聽聽?若是我曾看過的,給你默寫幾本出來也使得。」
「姊夫也都記得?」李遐齡頓時忘了腹誹他奪走了阿姊,一雙烏黑的眸子瞪得滾圓,充滿了崇拜,「姊夫不是十來歲就離家了麼?那時候便已經將家中的藏書都看了個遍?真是厲害得緊!那你是不是也能像謝家大兄那樣,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默寫出來?」
「呵,我們兄弟三人自幼進學,苦讀數載,自是看過那些藏書。不過,當初能默寫,如今多年不看,未必能一字不漏。」謝琰微微一笑,神情中帶著幾分莫測高深,「我自忖記性比起大兄來也不算差,想來所記的內容應該是相差無幾,至少不會教你無法理解。你且說說看,想看那一卷書?我若是得空,便與你寫一些。」
兩人立時便如先前那般親密起來,李遐玉看在眼裡,不禁感嘆謝琰哄玉郎的本事真是越發好了。當然,若是換了她,則更是手到擒來。
說話間,他們便來到了內院月洞門附近。孫秋娘、茉紗麗皆立在風雪之中翹首以盼,見一雙新人比肩行來,新婿依舊是玉樹臨風優雅閒逸,新婦亦是風姿出眾雍容穩重,禁不住在心裡嘆一聲:好一雙賢伉儷。端詳片刻後,兩人便立即上前,親熱地把著李遐玉的手臂,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乍一看去,李遐玉與身處閨中時並無任何差別,只是滿腔情意都不再掩飾,眼角眉梢多了幾分脈脈之情罷了。
因著風雪越發急了,眾人便顧不得再多說什麼,加快腳步來到正院內堂。謝琰、李遐玉雙雙跪倒在長榻前,給李和與柴氏行稽首大禮。李和扶著銀須,越瞧他們越是滿意;柴氏則不免仔細打量孫女,生怕她過得不習慣。至於新婿謝琰究竟對她好是不好,卻是半點都不必擔心,端看孫女如夏花綻放一般的氣色也可知曉一二了。
「三郎,聽說迎親那一日,你被秋娘打了二十來下?」然而,滿意歸滿意,看著這臭小子到底還是有些手癢。於是,李和斜睨著孫女婿,嘿然一笑:「竟然讓小娘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些天恐怕將武藝落下了罷?!走!且隨著我去演武場練一練身手!憨郎,玉郎,你們也都過來!!」
孫夏搔了搔腦袋,沒有領會他的言下之意:「三郎的步伐和往常一樣輕巧,看起來不像是武藝已經落下了……」李遐齡則迅速地起身,笑著接過話道:「祖父說得很是。孫兒也有些日子不曾和姊夫對戰了,今日不妨試一試。」迎親禮那一天,他這個小舅郎舉著橫刀,卻根本沒有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心裡早就憋悶得狠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大好的機會,自是須得緊緊把握住!
謝琰挑起眉,也並不辯解婚禮之時有意相讓之類的緣由,頷首道:「都聽祖父的。」
柴氏橫了他們一眼:「刀劍無眼,你們可仔細著些,新婿可不能隨意見血。此外,馬上便要用午食了,若是錯過了時辰,我們可不會等。」祖孫四人隨口答應著,便興致高昂地大步而出。孫小郎盯著自家阿爺的背影,嘴裡嗚啊嗚啊地,站起來撲騰兩下,又搖搖晃晃地一屁股坐在了祖母的懷裡。
柴氏扶著他,笑道:「大郎也想跟著去瞧呢!若不是外頭風雪大,讓乳母抱著他去看看也使得。否則,這小子執拗的脾氣一上來,便指不定要自個兒爬過去了。」她話音方落下,孫小郎便掙扎著從她懷裡爬出來,斜著身子就要往榻下栽。
李遐玉忙將他抱起來,遞給茉紗麗安撫:「果然想跟著去呢。」
茉紗麗輕輕搖著小傢伙的身子,嘆道:「他阿爺平日也並不經常家來,不知怎地,爺倆卻偏偏親熱得緊。若是半日不見他阿爺,便要乾嚎起來。罷了罷了,我實在是拗不過他,帶他去演武場看著罷。」
孫秋娘忙命乳母準備了厚實的襁褓,把小傢伙裹得嚴嚴實實:「阿嫂記得撐著傘,莫受了寒。」說話間,茉紗麗便已經穿上赤紅狐裘,又戴上灰貂皮昭君套,披上銀鼠皮披風,將小傢伙摟在懷裡護住,由婢女打著傘、數個小婢圍攏著擋風,漫步出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