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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不,娘子說得對。娘子可是曾去廚下學了數個月廚藝的,某自愧不如,自然都聽娘子的。有娘子襄助,想必這些炙羊肉的滋味定是上佳。某可得多炙一些,免得咱們吃得不夠盡興。娘子如此勞累,到時候也須得多進一些才好。」

    「安心罷,我必不會與你搶。」

    當謝璞過來時,所見的便是二人一派悠閒自在的場景。分明是昨日才成婚的新婿新婦,卻絲毫不見生疏羞怯,舉手投足默契非常,言語之中又帶著小兒女情濃時的意趣。謝大郎不由得回想起當年自己新婚時分,亦曾自詡為神仙眷侶,卻到底不比得眼前這般愜意暢快。此時此刻,說什麼君子遠庖廚或者不夠莊重之類的話,顯然是十分多餘的。想到此處,他索性也不再去想世家大族的那些繁雜規矩,展顏一笑,拾階而上。

    「拜見大兄。」李遐玉起身向他行禮。謝琰忙著炙羊肉,一時抽不出空暇來,便只是拍了拍身旁的席位:「大兄坐下罷,且嘗嘗我炙羊肉的手藝。」他嘴角含笑,動作十分隨意,並不似前一段時間那般克制,卻讓謝璞覺得親近許多。

    「大兄先進些清湯餅墊一墊罷。昨夜剛醉酒,如今腹中空空,可不能先吃什麼油膩之物。」李遐玉道,命婢女再端來小食案,放在謝璞跟前。「大兄可別怪我們失禮才好,實是方才見白雪紅梅之美景,便想試一試在廊下進食觀景。煮酒風雅,炙肉卻是俗事,然而大俗大雅,相配起來亦頗有趣味。」

    「在自己家裡,又不必拘泥於什麼俗事雅事,隨性盡興便足矣。行軍時也常炙肉來吃,手藝漸漸練出來了,大兄嘗嘗罷。」謝琰接過話,「劍南燒春味道足一些,也適合炙肉時飲用。」說罷,他便將炙烤的羊肉切幾片下來,堆在一旁的瓷碟中。那炙羊肉片薄厚適中,肥瘦相間,邊緣處微微捲起來,瞧著竟是色香味一應俱全。

    謝璞舉箸夾起吃了幾片:「果然不錯。」昨夜他待客擋酒,確實醉得狠了,並不適合用油膩之物,於是又轉而啜了幾口清粥壓了壓,這才繼續品嘗。謝琰將剩下的羊肉炙完後,便洗淨了雙手,與他斟酒。兄弟二人隨意地喝著小酒,吃著炙羊肉與佐酒小菜,李遐玉也跟著喝了幾杯。

    「轉眼間,我來靈州便已有十餘日了。能親眼得見你成家,心中已經十分滿足,也不枉我奔波這一回。」謝璞道,「雖說有心想與你多待些時日,不過,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留在長安的妻兒。故而,我打算明日便啟程返回長安。」

    對於他的決定,謝琰其實並不意外:「八年不曾見,我原本也想留下大兄多住幾日。不過,大嫂與侄兒都在長安,也難免大兄有些不放心。明日到底有些太急了,且如今的天候騎馬趕路太難熬了,不如讓我們略作準備如何?」

    李遐玉微微一笑,接道:「三郎說得是。總該備下幾輛輕便的馬車,再多派些部曲沿路護送才是。我還須得準備些土儀給大嫂與侄兒呢,大兄且寬限一兩日罷。靈州特產之物很是不少,很該讓大兄多帶些回長安才好。」如賀蘭山產的灘羊皮、狐皮等毛皮,以及西域產的氈毯、葡萄酒、香料等,都是上等之品。

    「你們無須太過費心。」謝璞搖首道,「眼下你們過得也並不容易,不須如此客套。不然,我這個什麼都拿不出來的長兄,豈不是更無地自容了?」

    謝琰挑起眉:「大兄此言差矣。不論怎麼說,我也是有俸祿職田的,又有娘子替我經營打理,過日子也尚算寬裕。不過是送些土儀而已,平日裡打獵也積攢了不少皮毛之物,家中又釀了葡萄酒,再買些香料便足矣。此外,我會多備上一份,請大兄帶回去捎給母親。也不必提我與元娘的事,權作心意罷了。」既然已經成婚,那麼有些常人看來該盡的孝道心意,也該漸漸補全起來。何況,他是三兄弟之中唯一入仕的,又已經成家,該孝敬的東西,自然分毫都不能少。一方面算是維繫家人之間岌岌可危的情誼,另一方面亦是不能給母親任何發難的藉口。

    謝璞怔了怔,釋然笑道:「成了家之後,你行事果然便周全許多。也罷,就當替你走一遭就是。回頭,我再讓你大嫂備些長安的土儀,讓部曲捎帶給你們,也算是今年的節禮。日後逢年過節,也該走動起來才是。」

    「大兄說得是。」李遐玉笑道,「這些都是我分內的事,頭一遭可不能出什麼差錯。」說罷,她便起身去了內堂,列起了土儀的單子。土儀歸土儀,按理她這做長輩的,至少該給謝家小郎見面禮才是。於是,她命思娘與念娘開了後罩房庫房,將不常用的嫁妝箱籠都抬出來,挑了個金鑲玉長命鎖項圈,並上好的徽墨一盒、一方石硯。此外,她還給小王氏這位長嫂備了個鑲嵌紅寶的蝦須鐲,並十張潔白無瑕的狐皮,以及西域傳來的薔薇香露一瓶。

    「元娘,這些禮是不是重了些?」思娘忍不住問,「畢竟方才大郎君也說了,不必送禮。」

    「大兄替三郎考慮,我也不得不為三郎考慮。」李遐玉回道,「謝家娶妻,以我的門第最低,然而娘家官階卻是最高,嫁妝大概也是最為充裕的。畢竟我是四品折衝都尉家的孫女,若是給出的禮物太簡薄,不免教人輕看。當然,亦不能太過厚重,否則大嫂或許還以為我是寒門小戶出來的,根本不懂什麼規矩,只會顯擺呢。」

    「是奴想得太簡單了。」思娘慚愧地低下頭,「奴還想著日後作管事娘子,替元娘分擔內宅事務,卻連這種人情往來之事都不懂得。」念娘在一旁笑道:「人各有所長,你算帳的時候何等精明?這種人情往來之類的事,便儘管交給奴便是了。更要緊的事,是儘快將底下幾個小丫頭教出來,也好讓她們早日獨當一面。到得那時,元娘就不必為內宅中的事煩心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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