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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說是十里紅妝,不過是從咱們的老宅抬到靈州的新別院去而已。」李遐玉嫣然一笑,「祖母何必再費心思?三郎好不容易備了二十四抬聘禮,咱們總不能回七十二抬給他罷?聘禮與嫁妝相差太多,可是會讓人笑話的。」新別院是座雅致的三進小宅子,與聘禮一樣,都是謝琰自行準備的。這座宅子只是給二人新婚的時候住幾日,滿一個月後便搬回自家老宅的新房中住。而二十四抬聘禮除了牲畜糧食鮮果油鹽醬醋之外,大都是名貴的綢緞帛紗,以及成堆的銅錢與暗藏起來的金制錢。這些能保存之物,都原樣充入嫁妝當中,將本便十分厚足的嫁妝塞得更是滿滿當當。
「六十四抬,絕不能更少了。」柴氏道,「當初該分給他的那一份家業,也都放在你的嫁妝中了。光是莊子就有四個,店鋪十間。既然三郎在靈州已經買了宅子,我就不再給你添宅院了。日後待你們去了長安,再買個三進的宅子,算作你的嫁妝。」
「莊子也不過四塊土而已,便占了四抬。」李遐玉道,「店鋪不必明擺出來,咱們家商隊的生意好,恐教有心人掛念。此外,長安居大不易,祖母便不必想那麼長遠的事了。眼下來看,至少五年十年內,我們都會住在靈州,好好陪著祖父祖母。」自從將一半部曲與女兵放為良人之後,光是她手底下便有數百人能得用。另有一半則死心塌地想跟在她身邊,根本不計較身份。故而,日後無論是嫁妝中的莊子、店鋪、商隊,或是自己的宅院中,事事都有信得過的人掌著,她只需督查便可,也極為省事。
「這種事哪裡能說得准。」柴氏將她攬入懷中,給她看賓客單子與食帳,「如今想想,也幸得是三郎娶了你。不然,眼睜睜看你嫁入別人家,豈不是像硬生生挖走了心肝肉一般?好孩子,你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往後只管自在度日就是。無論住在靈州還是長安,都不須為任何人折腰。三郎若是護不住你,教你受了委屈,祖母便帶著玉郎憨郎打上他家的門去,讓謝家滿門出來給咱們一個公道。」
「祖母放心。兒是什麼性子,祖母還不知道麼?旁人輕易奈何不得的。」儘管她沒見識過什麼內宅的手段,但仔細想想,半生順風順水的未來阿家王氏又拿得出什麼厲害手段?無非也就是一些無傷大雅的招數而已,見招拆招便是了。
祖孫二人正說著心裡話之時,自南往北的驛道上飛馳而來的數騎進入了弘靜縣城。下馬向行人打聽清楚之後,這幾位面生的男子一路朝著李家老宅奔來。在望見那座大宅子的時候,為首的年輕郎君臉上浮現出些許複雜之色。
「大郎,應該就是此處了。折衝都尉李家,弘靜縣中無人不知,絕對不會認錯。」一旁的部曲道,「咱們是上前拜訪,還是稍作歇息之後,明日再過來?如今風塵僕僕,恐怕上門拜訪有些不合禮儀。」
年輕郎君垂目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沙塵,嘆道:「已經足足八年不見三郎,我實在是等不及了。你們去通稟一聲罷,且不必提我是何人,只須說拜見李折衝都尉與謝三郎便是。我不請自來,希望三郎彆氣惱才好。」
「是。」幾個部曲面面相覷,翻身下馬去閽室通報。
「娘子,元娘,大門外有位自長安而來的客人,說想拜見阿郎與謝郎君。不過,既沒有拜帖,也沒有什麼信物。」不多時,大管事李勝的聲音便在內堂外響了起來,打斷了祖孫二人的親熱。柴氏眉頭微挑,命貼身侍婢與管事娘子去外頭查看情況:「長安的客人?為首者大致什麼年紀?」
李勝答道:「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郎君。」
「或許,是三郎的長兄。」李遐玉略作沉吟,果斷地起身,「雖不知其來意為何,不過,還是應當好生招待。長兄為父,三郎雖口中不提,心中對長兄亦是頗為掛念。如今能得見,想來他應當很高興。速速派人去軍營,將祖父與謝郎君喚回家來。」
「你說得是,長兄如父。若他對你們的婚事……都已經要親迎了,這時候便是反悔也已經太遲了。」柴氏神情凜然,雙目瞬間銳利如電,「是很該將你祖父喚回來,看看這位謝大郎到底要做什麼。若是連謝大郎都對付不了,如何能應付你那位太原王氏的阿家?」她冷哼了一聲,又看向心愛的孫女:「你想自己出面見一見他,還是讓玉郎去見他?」
「玉郎到底年紀小些,還是兒去罷。」李遐玉道,「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他貿然上門亦不怎麼合規矩,應當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說罷,她翩然起身,帶著思娘與念娘往外行去。因為了取悅祖母的緣故,最近她都會特地換上女裝打扮,並由得念娘與她修飾妝容。眼下披著火紅狐裘,穿著窄袖交襟夾襖與及胸六幅裙,臂彎處挽著輕飄飄的夾纈披帛,也正是適合見客的裝扮。
來到側門附近後,李遐玉便停下了步子。遠遠望去,一位年約二十餘歲的年輕男子正靜立在馬邊,旁邊簇擁著幾個魁梧的虬髯大漢。他身量修長,面容清雅,與謝琰生得有五六分相像,神情氣質卻更沉鬱一些。粗略看去,此人確實是大家子弟做派,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幾分閒雅趣味,令人望之便覺得猶如畫中仙一般。而謝琰許是離家太久的緣故,優雅瀟灑自是半分不缺,卻多了幾分親近之意,不至於太過高高在上。
謝璞仿佛察覺了她的目光,抬眼望過來,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