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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雖說以大唐律,卑幼在外擅自成親,再告知父母尊長亦是無妨——但我們能否成親,與她是否接受我毫無干係。」李遐玉搖了搖首,卻又釋然一笑,「也罷,橫豎她已經不喜你的『胡作非為』了,再多一個我,大概也不過如此。」
「母親為難人的手段也不過就是那些罷了。」謝琰道,「而且,她早已習慣與兄嫂一同生活,想來也不會突然來到靈州。在我們入京之前,都不必生活在一處。等幾載、十幾載過去,她應該也想開了些,而你我亦是銅皮鐵骨百毒不侵了。」
李遐玉略作思索:「以世間對孝道的看重,咱們也只能從『避』字了。不過,與家人格格不入到底並非什麼好事。你還是須得想方設法,說服謝家大兄為好。」
謝琰怔了怔,輕輕地握住她的柔荑,摩挲著她掌心中的繭子:「我會試上一試。不過,我已經對大兄完全失望了,你也不必抱著什麼期望。」若是有一分可能,他亦希望家人能接納他中意的娘子,能真情實意地祝福他們。
☆、第九十五章 謝郎提親
是夜,謝琰靜靜思索了許久,提筆一口氣寫了十來封信,再度詳細解釋自己的所思所想與所執所念。當年他年紀尚幼,言語未免有些過於激烈,或許確實不值得信任。所以謝璞耐心地聽他說完之後,只勸他莫要妄動,免得傷母親的心。而今他身為功勳六轉的武官,手握累累功績,又是正經的朝廷命官,也許能以事實漸漸說服他罷。
翌日一早,他便喚來馮四,將這些信件都交給他:「煩勞馮四師傅,再走一趟長安,替我問候大兄。暫且不必提我身在何處,亦不必提我如今在做什麼,只需每月定時給他一封信即可。他若有什麼話托你轉達,便讓他直接給我寫信就是。」在婚姻大事尚未成定局,薛延陀之戰尚未徹底結束之前,他依然打算隱瞞自己的行蹤。若是謝璞無法理解他的作為,他也並不打算將一切盡數告知於他,免得陷入被動的境地,日後反倒影響了他目前的生活。
「三郎君放心,某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將自己當成蚌殼,誰也撬不出話來!」馮四認得幾個字,見那些信封上都寫了順序,便將它們放進信匣中,「如今三郎君才是咱們陳郡謝氏最有出息的!有出息的人,腰杆子才挺得直!說話才有底氣!大郎君和二郎君是兄長又能怎麼樣?!貢舉沒考上之前,說什麼都是虛的!」
聞言,謝琰微微一笑:「不錯,唯有比他們走得更高,方能證明我確實比他們看得更遠。」若是陳郡謝氏能夠由他而復興,便是母親再如何不喜他的自作主張,不喜阿玉的寒門出身,又能怎生奈何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當然不可能不明白這種道理。「待他日我成了果毅都尉或折衝都尉,咱們再衣錦還鄉去。」
「嘿嘿!某一直等著呢!」馮四摸了一把絡腮鬍子,眉飛色舞起來,「某那幾個兄弟一直守在老宅里,成日只能給娘子、二郎君當僕從差遣,恐怕武藝都早就生疏了!某跟著三郎君掙個官兒做一做,回家後也好在他們跟前大搖大擺地走幾遭,教他們張大嘴羨慕去!」
待馮四離開之後,謝琰便徑直前往正院內堂,去拜見李和與柴氏。許是心有靈犀的緣故,遠遠就見李遐玉迎面而來。兩人不約而同地選了原本習武的時候私下去見長輩,望見彼此時,皆怔了怔,而後相視而笑。
對方為何而來,兩人多少能猜得一二。然而,不待他們說上一言半句,李和便提著陌刀自角落中轉了出來:「嗬!武藝一日不練就會稀鬆!你們兩個這是在偷什麼懶?!三郎,待會兒回軍營之後,去校場與我打一場,讓我瞧瞧你最近有沒有長進!」
「孩兒遵命。」謝琰笑著迎上前,接下他的陌刀,「不過,此來拜見祖父祖母,是有要事想商量……」李遐玉聽到此處,雖說心中早有預料,卻仍突然覺得有些羞意,刻意放緩了腳步,落在他們身後。
李和斜了一眼談笑如舊的謝琰,撫著雪白長須,又瞧了瞧看似毫無異樣的李遐玉:「有什麼話不能遲幾日再說?而且非得你們二人一同過來?莫非又想去北疆,私下尋我來說情?我早就說過,北疆混亂,須得謹慎行事,可不能放你們去胡亂攪動那一池子渾水。別想打什麼主意了,你們趁早回校場上去,還能射幾十箭練一練手。」
「並非為了北疆之事。」謝琰回道,隨在他身後入了內堂。
柴氏早已聽見祖孫二人說話,瞥向李遐玉,嘴角微微勾了起來,連臉上的皺紋都仿佛舒展了幾分:「元娘,且坐過來,幫我瞧一瞧這兩天積攢的帖子。三郎,有什麼話,你儘管直說就是。」雖說她並不知曉兩個孩子是何時互訴衷腸的,也未曾料到短短數月之間,他們的情意便已經突飛猛進到如此地步。然而,端看兩人眼下這番舉止,又如何能猜不到他們正打算坦白些什麼?
謝琰立即乾脆利落地跪了下來,給兩位長輩行了稽首大禮之後,方鄭重地道:「祖父與祖母在上,且先受孩兒一拜。孩兒……心悅元娘,想娶她為妻,擇日遣官媒提親,望祖父祖母成全!」說罷,他又深深拜下,靜待兩位長輩的反應。雖說他心中已有九分篤定,卻因久久未曾聽見回答之故,多少生了幾分忐忑不安。
垂首拜下的謝琰自是看不見,李和與柴氏對視一眼之後,眼角眉梢透出的笑意。李遐玉眨了眨眼,這才發現祖父祖母似乎早便發覺了他們二人的變化。聽得「提親」之語後,長輩們非但不覺得震驚,反倒是一臉理應如此,就像他們早已等待著這一刻似的。她細細回想,心中暗嘆:恐怕在他們依舊懵懂的時候,兩位長輩便已經看出端倪了。如此說來,他們之前急著要給她議親,既有五六分真,說不得也有一二分試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