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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也好。」李遐玉頷首,雙眸中盈盈的目光少了幾分婉轉朦朧,恢復了清澈冷靜,「獨處的時光固然難得,我們卻沒有那麼多閒暇,還是早些說清楚罷。」其實,他們二人正是情意涌動的時候,只恨不得時時都能相見。只要能在一起獨處,無論做什麼,都會覺得心中歡喜。但即使他們再如何情投意合,亦依舊不得不面對橫亘在兩人之間的諸多問題。縱然他們尚且年少,所思所想卻早已成熟,早便想得十分明白:一時歡悅的情意綿綿並非他們所願,相守一生的堅定不移才是他們的目標。

    「我先前曾問過你,想要一樁什麼樣的婚事,想嫁一位什麼樣的郎君。」謝琰緩緩道,「如今你可想清楚了?」

    李遐玉啜了一口杏酪,雙目微垂:「我仔細地想過了,只要能像如今這般便足夠了。什麼榮華富貴都不要緊,遲些早些登上青雲路亦毫無干係,只須家人始終融洽相伴,又能讓我隨時走出內宅,自由自在行事便可。無需為內宅的瑣碎與家長里短煩擾,更不會莫名受到刁難,亦不必掩飾自己的脾性與喜好,我方能心甘情願地嫁作新婦。」

    她已經見識過廣闊的天地,看過形形色色的人們,經歷過歡樂熱鬧與慘痛血腥,再回首去看他人過著的日子,自是覺得萬分無趣。而且,她如今的生活離尋常的小娘子太過遙遠,又如何可能甘心回歸到她們當中去?日後只能被困在後宅之中,與阿家妯娌為些許瑣事爭執不休?宅第、中饋、經濟庶務,這些都不足以留住她的目光,讓她覺得愉悅快活。她想做更多事,亦能做更多事。

    謝琰眸光微動,含著笑意:「我相信,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郎君比我更懂得你想要什麼,什麼樣的日子才能教你過得愜意。這世間也沒有任何一個郎君,同我一樣,既喜你的聰敏靈慧、穩重從容,又愛你的堅定執著,甚至狠辣血腥。無論你是何種模樣,我都曾看在眼中,也都覺得喜愛非常。這世間如蒲葦的女子何其多矣,我卻只為比磐石更無轉移的你而心折。磐石與磐石,分明才更相配些。」

    他竟然如此直率地表白心意,李遐玉聽得怔了怔,瞬間雙頰如血染一般暈開了一片紅霞。胸臆中喜意涌動,禁不住細細地品味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卻又有些百味參雜的奇妙情緒散落其中。一時間,她難得覺著有些羞意,目光流轉,不願再看對面之人的神情。然而,那些歡躍的情緒又促使她忍不住抬起眼,將他此刻的神態深深印在心中。

    「阿玉,你呢?你想要的郎君,可是我這樣的?」謝琰繼續乘勝追擊。

    李遐玉完全不知道,他何時竟練出了這般厚的臉皮。被他一再追問,她那依舊有些燒灼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惱色,於是便嗔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想嫁的郎君,只須是知我懂我信我、一生不會負我的人,便足夠了。」

    「這不正是我麼?」謝三郎挑起眉,彎起嘴角,「阿玉,我不僅僅知你懂你信你、一生不會負你,而且喜你愛你、珍你重你。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捧來放在你面前,任你取用。若是你想自己動手,我也會全力支持你。」

    「你何時學來這般的花言巧語?」又被他這一番剖白心意激得有些坐立難安的李遐玉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得佯作惱意,「趕緊將臉上的麵皮撕下幾層,教我看看還是不是謝琰謝三郎!」

    「我之所言,皆出自肺腑,並無半分虛假,又如何算得上是『花言巧語』?」謝琰依舊從容,「你想過來撕一撕試試麼?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謝三郎?」

    「……不許再隨意這麼渾說……簡直……簡直讓人太不習慣了。」坐在對面的,還是那個優雅淡定的頂級門閥世家子弟麼?莫不是被什麼狐仙鬼怪給換了罷?還是悄悄地問了什麼不靠譜的人,學來了這麼些甜言蜜語的手段?

    「阿玉,你還是早日習慣些為好。我其實也想聽你說幾句這樣的『花言巧語』,若有空暇,你不妨隨著我學一學?」謝琰又逗弄了她幾句,這才作罷了,「閨房之趣,如今或許你還不適應。日子還長著呢,往後你一定會喜歡的。」

    「……」李遐玉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話題,「我們不妨說一說別的事罷。譬如,我的家人自是無可挑剔,你的家人我卻無法信任。或許日後的種種患得患失、愛極生恨,都會從他們造成的間隙中而來。有他們夾雜在其中,我很難堅信,我們必定能廝守一生、白頭偕老。」她對謝家的了解皆從謝琰而來,或許其中難免有些許偏頗,卻足以瞧出謝家其他人與他們之間的觀念極為不合。僅僅世庶之別,就足以令謝家平生波瀾,絕不可能輕易平息。更別提還有母子兄弟、婆媳妯娌之間的諸多矛盾衝突了。只須粗略一想,她便能想像出日後的「熱鬧」場景來。

    謝琰認真地聽著,含笑的表情漸漸收了起來,眉眼間皆透出了幾分莊重,問道:「阿玉,你可信我?」

    「作為兄長,我信你。作為情郎,我自是更願意信你。」李遐玉無奈一笑,「若是連你都不能信,這世間我還能信得過誰?然而,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咱們二人結縭,到底不可能繞過你家中的母親兄嫂。你可曾想過,你母親能否接受我?我又能否在她身邊生活?」

    「自然想過……想過很多回。」謝琰低聲回道,定定地望著她,「我心悅你,便是你不會想到這些,我也會替你考慮周全。至於母親之事,不必擔憂,她暫時不可能給我定下什麼奇怪的婚事。待咱們成親之後,再去信稟告她一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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