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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他待她,與以前相比又有什麼分別?除了關心她的婚事,讓她仔細考慮未來之外,似乎並無什麼區別。他並不會像慕容若瞧著十娘姊姊、大兄望著茉紗麗那般熱情如火,亦不會透出羞窘之色,只是一如既往地溫和相待,一如既往地與她談笑風生。

    不,的確是有些差別的。在他去長安之前,他們幾乎從不會刻意獨處,通常順其自然好幾個人湊在一處頑笑。而他從長安回來之後,不知為何,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光似乎多了不少。而且,他教她烹茶、幫她抄經,也顯得越發親近了。若真是兄妹之情,都已是這般年紀,他為何從來不避嫌?將何飛箭趕走,到底是當真覺得他配她不上,或是他心中另有心思?

    思及此,李遐玉突然發現,謝琰這些時日與她相處時的一舉一動,她早便記得清清楚楚。仿佛只要想到,便能纖毫畢現地重現出來。他身上繚繞的茶香氣息,他不慎之間碰到她的修長手指,他垂眸時淺笑的模樣,他溫和的嗓音,他替她拂去身上殘花的舉動,他注視著她的神情——種種皆猶如近在眼前。

    胸臆之間的那顆心突然像是掙脫了什麼桎梏似的,猛地怦怦地跳了起來,鼓脹得仿佛要躍出胸膛;渾身的熱血也止不住地涌了上來,臉頰處猶如火燒一般,又燙又熱。李遐玉並非什麼不知世事的單純小娘子,她既能發現旁人的情意相投,自然不可能直到如今仍未意識到自己暗藏的情愫。

    原來……原來早在那些個時刻,她便動了心。

    不,或許更早的時候,當她聽聞李都督有意將李丹薇許給謝琰的時候,心緒便已經亂了。只是她以為他們只有兄妹之情,並未多想罷了。到底這兄妹之情何時成了男女之情,或許更早些,或許遲一些,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之間究竟情深幾許,能不能攜手共度一生。

    ☆、第九十一章 你來我往

    若是尋常小娘子,察覺自己的情意之後,恐怕會一時間羞得不敢去見情郎。只要提起情郎的名字,或是想到他,便會嬌羞萬分,不但心移神馳,還會思念難安、坐臥不寧。然而,李遐玉卻只是命婢女們端上一盆沁涼的井水,用涼水輕輕地拍了拍微紅的臉頰。她舉止一如往常,便是隨身伺候的思娘與念娘也並未多想,只以為她覺得有些暑熱而已。

    待到再也感覺不到臉頰上的炙熱之後,李遐玉便令念娘給自己重新梳了髮髻,又吩咐定娘進來:「這回端陽,祖母應當會留在靈州過,我與玉郎、秋娘自是陪伴在祖母身邊。你且遣人讓部曲去河間府軍營問一問,祖父與兄長們到時候是否能休沐。若是他們太忙趕不及,那便接祖母來莊園中過端陽也使得,到底離得近些。」

    定娘不疑有他,躬身行禮退下了。思娘算了算日子:「說來,兩位郎君上回休沐便忙碌得很,並未過來。端陽之前還有一次休沐,也不知他們是否得閒。玉郎這些時日都念著呢,還想帶著十二郎君去軍營中探一探。」

    「由得他們去罷——若是他們當真能進得去,反倒能替我瞧一瞧軍營中眼下的情況呢。」李遐玉若有所思,「許是最近北疆情勢有些緊張,祖父才不肯將兄長們放回家來,又如何會讓他們兩個進去?只可惜阿兄若是不回來,我便無從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他與姊夫是不是都說好了,竟然都不肯外傳那些戰事的消息。」當然,她其實心中很清楚,這些都是機要之事,確實不方便外傳。她與謝琰素來什麼都不隱瞞彼此,但慕容若卻沒有責任冒著風險告知她這些。

    部曲往返報信至少須得兩三個時辰,李遐玉心中有些焦急,也不知謝琰能否察覺她的用意,轉念又覺得自己這般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實是太冷靜、太委婉了些。以她平日的行為,直來直往地讓人捎信去問清楚才最是應當,但不知為何,她卻習慣性地做出了這般試探性的舉動——甚至連試探也算不上,在謝琰看起來,這幾乎是毫無反應罷。她甚至沒有讓人去回禮,謝謝他所贈的毛皮,就如他突兀地送了毛皮一般,完全不像平常會有的作為。

    一旦面對男女之情,她仿佛就變得不像自己了似的,冥冥之中便做出了本能的反應。似乎,她比自己想像的還更像一個世家小娘子——或許如果不曾發生過當初那些事,不曾失去阿爺阿娘,她遲早都會成為祖母理想中的世家貴女的模樣罷。

    心中情動不已,面上卻依舊如常,誰也瞧不出李遐玉正在等待消息。直到將入夜的時候,部曲回來稟報,她並未讓女兵轉達,而是親自見了他——來的人不是旁人,卻是何飛箭。李遐玉怔了怔,吩咐婢女給他準備夕食:「怎麼讓你走了一趟?」

    「我亦有私心,也想問問阿爺何時家去。」何飛箭答道,「順帶著便一起問了,也省得旁人再走一趟。北疆應當沒有出什麼太大的事,軍營里的氣氛並不算緊張。李都尉猶豫了片刻,說還是歸家過端陽得好,不去靈州也不必留在莊園裡。」

    「祖母身在靈州,恐怕來不及布置宅院。看來我須得與秋娘、玉郎早些回弘靜縣城。」李遐玉道,讓他去用夕食,並不提起謝琰:「夜色已經深了,獨自走夜路不安全。你便留在莊園中,同玉郎、十二郎一起住一晚罷。」

    何飛箭走了數步,回首望著她。燈光映照下,她垂眸靜思安寧似水,仿佛依舊毫無所覺。「謝琰……」他幾乎是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名字,而後便見她倏然抬起眼,黑白分明的雙眸盈盈閃爍,「謝三郎說,今歲不知能否系上你做的五色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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