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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我將那些省試實錄冊子都帶了回來,另有些不錯的文冊文集,玉郎平時可多瞧一瞧。」
他們兩人低聲交談、緩步離開,全然不曾注意到身後李遐齡欲言又止的模樣。小傢伙當初因惱怒謝琰「欺瞞」,在他前去長安之時仍不願理會他。如今時過境遷,那些小心思早便煙消雲散,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之間,他望向何飛箭,虛心請教:「何家二兄,若是你不慎與何家大兄爭吵起來,又有幾個月不曾見他,會如何與他相處?」
何飛箭望著謝琰與李遐玉的背影,有些心不在焉地隨口答道:「該如何相處就如何相處,權當作什麼也不曾發生就是了。兄弟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你可別像小娘子那般扭扭捏捏,該做什麼,儘管去做便是。」
「……」李遐齡忽地覺得,原來何二郎也能說出有道理的話,頓時對他刮目相看,「你說得是。阿兄千里迢迢趕回來,無論如何我也該去問候他。冰嬉改日再頑,我隨著阿兄阿姊家去了。」
「等等!你方才的神色很是奇怪,讓我有些不舒服——你到底是何意?」
「何家二兄,你想得太多了。」
是夜,李家人再度齊聚一堂,在正院內堂中享用了豐盛的家宴。李和飲著謝琰與孫夏帶回的長安阿婆清、郎官清,開懷大笑。柴氏亦笑看著底下已然長成的五個孩子,頗為欣慰。不過是數年罷了,幾個孤苦無依的孩子便已經能夠撐起家業,樣樣都思慮周全,委實是太不容易了。當初教養這些孩子的時候,她從未想過他們竟能成長到如斯地步。或許,老天到底仍是憐惜他們這兩把老骨頭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才將懂事的孩子們都送到了他們身邊罷。待再過幾年,他們或許也能過一過含飴弄孫的輕省日子了。
謝琰將帶回的禮物分送出去,人人各不相同,樣樣都周全得很,得了家人連聲誇讚。孫夏雖說也帶了禮物,但到底粗疏一些,他也不甚在意。而李遐齡收到阿兄精心準備的法帖、省試實錄冊以及文卷、文冊之後,便厚著臉皮像往常一樣纏在了阿兄身邊。李遐玉見兩人依舊如故,亦是鬆了口氣。
待到夜深時分,孩子們各自回了院子歇息。謝琰在院門前靜立半晌,心中思慮紛紛,仍是忍不住迴轉,去見李和與柴氏。幸而兩位長輩尚未歇息,將他喚了進去:「你先前在信中都報喜不報憂,難不成遇上了什麼難事?」
☆、第七十九章 情竇終開
面對兩位老人真切的關懷,謝琰一時間有些恍惚。他是否有資格質疑長輩們所作下的決定?他們所思所想,無非也只是心心念念元娘能夠尋得一位如意郎君而已。郭朴果真不適合麼?何飛箭果真那般不堪匹配麼?若當真如此,他們定然入不得祖父與祖母的法眼,更遑論來到元娘身邊了。然而,他卻依然覺得他們渾身上下處處是不足,依然覺得元娘值得更好的郎君。
只要想到元娘披上花釵翟衣,嫁給那兩人當中的任意一人,他便覺得心痛難當,有種欲將這種種想像一併焚毀殆盡的衝動。他倏然明白,原來她便是他內心當中堅守的底線。他想將一切都捧來與她,讓她過上最愜意快活的日子,故而無法容忍她的生活當中有任何不完美之處。即使她並不在意,他也須得替她百般打算,否則便覺得備受煎熬。
想到此,謝琰好不容易方冷靜下來,淡淡笑道:「孩兒在京中一切安好,祖父祖母不必掛懷。只是,之前曾見到何二郎與元娘走得很近,兩人都毫無避諱之心,難不成他們倆之間的事已經定下了?」
李和撫了撫長須,有些疑惑地眯著眼睛打量他。柴氏不動聲色地掐了他一把,微笑著打趣道:「怎麼?三郎這是在為郭大郎打抱不平麼?何二郎那孩子雖不夠穩重,但勝在率性真摯,假以時日必定也是個能撐得起家業的。元娘與他,原本便十分熟悉。如今相處融洽,倒也算是很有緣分。更何況,我們有心為元娘招贅,何家二郎並非嫡長子,或許何家並不會反對此事。郭大郎是郭家的獨苗,這番打算卻是不可能成的。」
招贅?謝琰眉頭一跳,緊緊擰了起來:「若為女戶,方有招贅一說。且贅婿頗受詬病,日後行走官場亦十分不便。家中尚有玉郎,元娘招贅名不正言不順,且日後贅婿也很難扶助玉郎升遷,此舉似乎有些不妥當。」當然,以何二郎的脾性,日後能得祖父蔭護,升至果毅都尉便已經很是不錯了。若欲為折衝都尉執掌一方軍府,恐怕他的性情很難擔此重任。然而,元娘這般無處不好的小娘子,豈能因夫君之故屈居他人之下?
「我們先前只想著不願元娘嫁去旁人家,離我們太遠,倒是不曾考慮過女戶與贅婿之事。」柴氏蹙眉,「許是關心則亂,反而思慮不周的緣故。三郎有何想法,不如說來聽聽?」招贅之說到底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他們早已閱歷無數,豈能不了解其中的是是非非?便是再捨不得,也不忍讓心愛的孫女捲入其中。不過,眼見著謝琰比他們兩把老骨頭還急切幾分,倒是讓元娘的婚事又生了幾分變數。
「此去長安,孩兒也見識過許多人才出眾的少年郎。才華橫溢者有之,氣概豪爽者亦有之。如今咱們家身在靈州,交際有限,很難尋出合適的人選。倒不如再等些時日,待薛延陀之戰之後,祖父與孩兒說不得便能靠著功勳遷轉上去。屆時,必定能為元娘尋得更如意的郎君、更合適的婚事。不論什麼長安少年、官宦子弟、世家公子,孩兒都會仔細替她挑揀,將她交託給最值得託付之人。」謝琰並未察覺,自己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之意,與往常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