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謝琰給他斟酒,聞言頷首:「叔父記得將孩兒點為先鋒,也好讓孩兒衝鋒陷陣,多取些薛延陀人的頭顱。昔年孩兒曾親眼見他們攻打夏州長澤縣,殺了數千無辜百姓,害得元娘與玉郎失去怙恃,此仇必須百倍報之!」
「好!」半醉的契苾何力拍案大笑,醉眼朦朧地盯著對面的少年郎,「謝小郎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說來,你這般好的小郎君,該不會已經定親了罷?否則,為何阿娘不替我們家幾個小娘子想一想,將你說回來?」
也已經有些醉意的謝琰反應稍有些遲鈍,接道:「孩兒孤身在外,年紀也尚小,故而尚未定親——難不成契苾叔父想給孩兒說一門親事?」話甫出口,他便猛然清醒了許多,頓時有些懊悔自己方才這一句話中的說笑之意。
然而,不待他將這番話圓回來,契苾何力便瞪直了雙目:「來當我家女婿!我將大娘子許給你!」
「……承蒙叔父厚愛,孩兒如今身份地位卑微,配不上大娘子……」
「我絕不會看錯!你以後一定是個有出息的!性情又好,生得也俊俏,頗合小娘子們的心意,遠比那些個只知走馬擊球、吟詩作賦的名門子弟好多了!而且,你我翁婿之間投契,往後就住在將軍府里,每日習武飲酒,豈不是快活得很?!」 契苾何力越說越順暢,很是有條有理,竟全然瞧不出已經喝醉了。
謝琰無奈,又推辭道:「孩兒想立業之後再考慮成家之事,說不得還須得等上五六年再說罷。」「先立業後成家」,這句李和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他一向都頗為贊同。故而他雖然已經遭遇過李正明都督的青眼相看,卻仍然並未仔細考慮過自己究竟想娶什麼樣的娘子,要一門什麼樣的婚事。他心中只知道,娶親絕非小事。但讓他完全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裡卻又很是不甘。他家阿娘取中的娘子,絕非他心頭所好——而他心頭所好到底是何等模樣,他卻也一時想不清楚,亦沒有時間仔細去想。
「正好我家大娘子年紀也不大,才不過十歲,多留五六年反倒是好事!」
「……叔父應當知道罷,沙門都督已經與我家結親。按照禮儀規矩,兩家再度聯姻並不妥當。」
「那小子姓孫,你姓謝,有何干係?」契苾何力雙眉倒吊,瓮聲瓮氣道,「莫非你心裡不樂意?這才百般推辭?安心罷,我家大娘子生得不似我,五分像縣主五分像阿娘,絕不會辱沒了你!」
「叔父言重了……」謝琰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面對一個醉酒之後變得無比固執之人,無論他道出再多的理由,他似乎也無法接受。難不成要暫且答應下來?不,此念頭一起,便即刻被他否決了。他絕不能說出任何惹人誤會的話來,免得日後更不好行事。當初姑臧夫人從來不提親事,恐怕也是無法為大娘子的婚事做主的緣故。臨洮縣主更不可能容忍自家掌上明珠被許給他這般的沒落子弟,想來契苾可汗亦是一時興起。
想到此,他的酒意已然完全醒了,再看周圍,似乎已經無聲無息地少了一個僕從。於是他閉口不應,只繼續勸酒,很快便讓契苾何力喝得昏昏沉沉趴倒在食案上。正堂北面擺著一張長榻,正好可做歇息之用。謝琰便與管事、僕從一起,將他扶到榻上休息。
就在此時,隱隱有暗香襲來,一位身披雪白貂裘、妝扮極為富麗的貴婦扶著侍女,踏進了內堂。她生著一雙吊梢鳳眼,望過來時隱含威勢,嘴角也抿了起來。謝琰心中知道,這便是臨洮縣主了。雖說被她以估量的目光看著,隱約覺得有些刺人,他的神情卻依舊謙遜平和,不卑不亢地行禮道:「某謝琰,見過臨洮縣主。」
他躬身行禮,臨洮縣主居高臨下地望了好一會,才淡淡地道:「不必多禮。既然謝郎君是將軍看重的忘年之交,日後便多過來陪將軍吃酒罷。只是,將軍喝醉的時候時常胡言亂語,方才所說,你也很不必放在心上。」
「某省得。」謝琰道。她不提是什麼事,他便也不提,就當什麼也不曾聽見就是了。
而後,謝琰便告辭離開了。將軍府管事送他出門,臨來有些欲言又止。他微微一笑:「大管事儘管放心,將軍不過是醉意上涌、一時興起罷了。某也無意高攀將軍府,能得縣主及時解圍自是再好不過。此外,將軍酒醒之後,煩勞大管事替某傳一句話,就說某最近定會尋訪些好酒肆,等著將軍一起去吃酒。」
騎馬回程的路途上,謝琰回顧著這幾個月的經歷,心中若有所思。接二連三地險些被人強行許了親,或許,他確實已經到年紀了?可他論虛歲不過十六,依然有些太年輕了罷?與元娘一樣,且還得過兩年才適合說親呢。
不過,接連拒絕許親可不是什麼好名聲,說不得旁人還以為他心思深沉,意欲日後得了功勳再求娶更好的婚事。而且,家中阿娘雖不見他也不管他,但從不會顧及他的想法,或許什麼時候便逕自給他定下一門婚事,讓他歸家去成親。他的婚事——若是自己不中意,誰也不可能逼迫他同意,就如同前途志向,也只能由得他自己做主!
是時候為自己打算一番了。
☆、第七十七章 謝郎打算
回到平康坊武侯鋪後,謝琰將從路邊小酒肆中買來的兩壇上等新豐酒扔給了屬下,讓他們分著喝。在猛然響起的哄搶打鬧聲中,郭朴步伐輕快地走過來,低聲向他稟報了幾件爭鬥搶道之類的小事:「方才咱們有人瞧見,先前那幾個曾在中曲打起來的紈絝子弟,又前後去了南曲。若是遇上,說不得會再打上一場。聽聞其中一人是豆盧家的,一人是韋家的,其餘人等出身都不比他們高,應是依附他們的狐朋狗友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