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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轉眼間便過了九月初九重陽節,謝琰與孫夏即將啟程前往長安擔任宿衛之職。
番上宿衛乃府兵的重要職責之一,距離越近的軍府輪番上京的次數越發頻繁,而距離較遠的軍府一年輪值一兩次便足夠了。於大唐腹地那些軍府而言,番上宿衛是常事,每年每一個府兵都會去長安走一走,邊疆軍府卻並非如此。
在邊疆軍情較為緊張之時,附近軍府只需番代征防,戍衛警戒,無須宿衛。靈州相距長安將近一千五百餘里,又是邊關要衝,作為靈州最北面的軍府,河間府一向甚少前往長安宿衛。自從大唐與薛延陀和親之後,才一年兩次輪換上京,每次由一位校尉帶著底下旅帥、隊正前去,攏共二百四十府兵。
為謝琰等人請功勳、計遷轉的公文應當仍在戶部,他如今也依舊是隊正,只管著手底下的六十府兵。但若無意外,待到從長安迴轉之後,他大概便是六轉的上騎都尉(正五品),亦將擔任旅帥一職。孫夏自然也會是五轉的騎都尉(從五品),任隊正。因六十府兵中有重傷尚未痊癒者,郭朴便順理成章地加入軍府名籍,成為他們的屬下。
待到府兵們開拔那一日,李遐玉等人特地守候在弘靜縣城之外的驛道附近。二百四十府兵都步行前往長安,行軍速度雖然被李和操練出來了,但到底仍有些慢。直到中午時分,才遠遠見他們步伐整齊地行來。由於送行之人很是不少,張校尉索性便讓隊伍停下來歇息,用些乾糧。
一眾府兵得以與家人短暫相聚,謝琰、孫夏與郭朴夾雜在人群當中,依然很是引人矚目。李遐玉、孫秋娘都知道行軍時的乾糧有多粗糙、多難以下咽,出門時特地命廚下做了些吃食備用。此時取出帶的食盒,讓他們用些漿水吃食,反倒比什麼都實在些。李遐齡站得有些遠,臉色仍沉沉的,卻忍不住悄悄地打量謝琰二人。
他的表情如此明顯,除了孫夏之外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李遐玉卻做了個手勢,讓大家不必理會。在她看來,自家阿弟是有些被他們寵壞了,完全不懂得體諒他人的難處。便是家人之間,也會有善意的隱瞞與欺騙。何況謝琰出身陳郡謝氏又如何?他依舊是他,不會因身為一等世家子弟而生出任何變化,這便足夠了。當然,有所隱瞞理應道歉,謝琰也及時向大家坦白了——但緊緊握著此事不放,又有何益?只會讓家人都不愉快而已。過於斤斤計較,不夠通融懂事,在她看來皆是太過幼稚之故。
「阿玉。」謝琰見她依舊為李遐齡的表現憂心,含笑轉移她的注意力,「此去長安數個月,可需我帶些什麼給你?」他自然知道,李遐玉既不喜好衣衫首飾,亦不在意什麼長安風尚。若能給她帶回崔子竟寫的法帖,便比什麼禮物都教她開懷。但崔子竟身為書畫大家,其作品卻並不喜外傳。若與博陵崔氏二房毫無交情,也只能從那些名家摹本法帖中才能尋得他的筆跡了。
「名家摹本法帖。」果然,李遐玉毫不猶豫地回道,「只有長安才會印那些法帖,或許這一回能收集全呢。」
「我閒暇時多走幾個書肆問一問。」謝琰頷首道,又苦笑著望向李遐齡,「玉郎的字也練得頗有風骨了,應該給他多帶幾冊才是。」因素來仰慕兄姊,李遐齡臨摹的當然也是崔子竟的摹本。他酷愛楷書與行書,兩種字體如今都頗有小成。
「只可惜崔子竟自己的字體,卻是難得一見。」李遐玉道,搖了搖首,「阿兄也不必只想著我們。在長安宿衛之時,也須得小心些才好。」長安可不比靈州,橫行霸道的紈絝子弟、高門貴女比比皆是。若是稍有不慎,便很容易受到牽連。在她看來,番上宿衛甚至比他們外出剿滅馬賊還危險些。畢竟面對馬賊的威脅尚可迎擊或躲避,而遇上無妄之災,無權無勢者便只能自認倒霉了。
「我省得。」謝琰回道,微微一笑,「你不必擔憂。」說罷,他淡淡地看向何飛箭,又收回目光:「你若是想做成什麼事,也小心些,不可獨自行動。如今慕容若亦算得上咱們的君子之交了,不妨多與他結伴而行。他那些侍衛都很不錯,可為助力。」
「我明白。一旦有什麼事,我會派人給你送信。」李遐玉道。
謝琰這才輕輕點頭,放心地離開了。李遐齡也曾答應過他,無論大事小事都給他寫信。也不知這孩子何時才會解開心結原諒他——但願分離之後,他能想開些罷。他可是真心實意將他當成阿弟,受了他的冷遇心中難免有些不好受。不過,幸而也僅僅只是他反應有些激烈而已……
☆、第七十二章 長安宿衛
且不提李遐玉如何藉機教弟,卻說河間府番上宿衛的一行人沿著驛道,時急時緩地朝著長安而去。雖說一路食宿皆由驛站準備,但他們僅僅只是最低階的府兵而已,不單住得簡陋,吃得也十分粗糙。幸而張校尉、兩位旅帥以及四個隊正都並非吝嗇之人,輪流掏出錢來給府兵們買些大魚大肉,補充些油水,倒也不至於令眾人太過辛苦。
大半個月過去之後,他們終於趕到了大唐國都長安。因陳郡謝氏故鄉位於陳州,距離東都洛陽較近的緣故,謝琰曾多次去過洛陽,倒是並未來過長安。遙遙望去,巍峨的城牆內寺塔林立,層層疊疊的屋檐之中,鴟尾尖翹揚起,自有一番雍容氣度。隱約傳來的鐘鼓之聲、人群嬉鬧之聲、靡靡樂音,交織出了大唐最為繁華熱鬧的城池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