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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仔細想來,這樁婚事確實再合適不過了。難不成,他們已經定下了?那慕容若該怎麼辦?不,這與慕容若又何干?只要十娘姊姊與阿兄對彼此有意,這便是一樁佳話。可她先前怎麼從未注意到,他們二人之間……

    她心中充滿了疑惑,又不知自何處湧出陣陣慌亂與澀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是好。

    倏然,便聽李丹薇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抬起雙眸之後,臉上滿是似笑非笑之意:「元娘,你好大的膽子,還敢拿慕容若來試探我?嘖,我不過是以謝三郎稍稍逗一逗你,瞧你便慌張成什麼樣了?」

    李遐玉眨了眨眼,反駁道:「我何曾慌張過?不過是覺得很意外而已。因從不見你們二人說話,所以實在很難將你與阿兄放在一處去想。慕容若總向我打聽你,我才想著或許能夠成全他的一片痴心。若是阿兄與你相互有意,我絕不會允許他橫刀奪愛,插足你們之間。十娘姊姊倒是心寬得很……怎麼能拿自己的婚事嚇唬我?」

    李丹薇抿唇笑道:「我可不是故意嚇唬你。今日祖父確實向謝三郎許了親事,但他想也未想便拒絕了,我也不願意嫁。在我看來,謝三郎便是再完美無瑕,亦不過是阿弟而已,怎能嫁給他?所以,我便乾脆勸祖父應下了慕容若的提親。如此——你也該放心了罷?」

    李遐玉刻意忽略她最後一句話中的戲弄之意,也不願意深思多想:「慕容若此人確實不錯,日後也不會將十娘姊姊拘在內宅之中。這樁婚事,比那些個世家大族聯姻合適多了。先前只要想到你往後每天都要侍奉阿家,與妯娌們打機鋒,算計這些算計那些,就替你覺得難受呢。」

    「我心裡也難受。」李丹薇舒了口氣,笑起來,「雖說自懂事以來,所見所聞皆是如此,但到底還是不適合我。我如今才明白,自己並非不能待在內宅中,耍些心計爭奪那些微末之利,只是純粹不願罷了。所以,八娘當初將婚事奪去的時候,我雖說對她很是失望,但內心之中多少也鬆快了些。今日聽得慕容若來提親,我便想到了咱們那幾個月中的愜意快活。思來想去,心中竟然沒有半分忐忑,只剩下歡欣雀躍——從今往後,總算不必再與她們過同樣的日子了。」

    李遐玉挑起眉:「滿心的歡欣雀躍,只因為日後的自在?難不成便不曾想過那個人麼?」

    李丹薇瞥了她一眼,看她依舊懵懂不知事或者說不願細想的模樣,也懶得再打趣她:「他日若到了該你說親的時候,你便明白了。人或許很重要,但日後的自在亦同樣重要。那個人也許能給你自在,也許能與你一同自在,甚至會阻礙你的自在——端看你自個兒覺得,到底是人重要,還是自在重要罷了。」

    「當然是自在重要。」李遐玉毫不猶豫地答道。

    「是啊,嘗過自在的滋味,誰又願意再退回去呢?」李丹薇搖了搖首,很是感懷,「說來,方才闖了一回祖父的書房,我阿娘就解了禁足令,也不再阻攔我與你來往了。以往是我太順從他們了,滿心都是孝悌之道,所以才處處受約束。仔細想想,也並非『順從』才是孝悌。遍數都督府,如今也唯有祖父最贊同我、最認可我罷。祖母……不提也罷。」

    「又想自在,又想人人都歡喜,這世間哪有這麼多兩全之事?」李遐玉道,「所以,我只在意家人好友,旁的都不放在心上。他們如何想,便由得他們去就是了。橫豎也不礙著我們過日子不是?」

    「說我心寬,你才一向都心寬呢。」李丹薇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兩人嘻嘻笑著打鬧起來,桂樹底下響起無憂無慮的暢快笑聲,間或夾雜著幾句女兒家的私語——

    「既然已經應下親事,什麼時候走六禮?說來,慕容若會不會請弘化公主上書聖人,為你請封縣主?既然說來說去都是隴西李氏女,嫁的又都是吐谷渾王室,聖人大方些封個縣主應當也無妨罷?」

    「這是結兩姓之好,又並非和親,作甚麼非得封個縣主?封號都是虛的,聘禮與嫁妝才實在。祖父親自從祖母那裡拿去了我的嫁妝單子,說要給我添妝,也不知他想添些什麼。」

    「你的上一樁親事被八娘橫搶而去,他或許心中正愧疚呢。原本也不是都督的錯……八娘犯下這等過錯,自個兒倒還滿腹怨恨,說不得將來還會倒打一耙,想要對付你呢。如此說來,縣主這個封號簡直太重要了。不成,我得派人給慕容若送封信才好。」

    兩人正竊竊私語,李遐玉倏然似有所覺,回首望去,謝琰步伐略急地走了過來。也不知他有什麼急事,額角竟微微帶汗,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李丹薇很是知趣地起身,撣了撣裙角:「元娘,我先回你的院子裡去。有什麼話,咱們晚上再說罷。」

    李遐玉將她送走,再轉身回望,謝琰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元娘,我想與你道歉。這麼些年來,我一直不曾明說自己的出身,並非有意欺瞞——」

    「自從與阿兄初遇,我便猜出阿兄身世必定不凡。我想,阿兄不提,一定有不提的道理。都是一家人,也沒有必要追究。」李遐玉打斷了他,淺淺一笑,「不過,阿兄不妨讓我猜一猜?一等二等三等世族門第,『謝』姓並不多見。名氣最為卓著的,自是出了謝安、謝玄、謝道韞、謝靈運等諸多風流人物的——陳郡陽夏謝氏。」

    那些青史留名的謝家先人名字從她口中道出時,謝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浮動起來,宛如波光粼粼:「呵,昔年名動天下的江南高門陳郡陽夏謝氏,如今也不過是一群或醉生夢死或固執己見的可憐蟲罷了。先人榮光與後人又有何干?緊緊懷抱著那些數百年前的聲名不放,又有何用?當年謝氏也起於寒微之末,如今衰敗至此,卻無人敢承認,無人敢再衝出去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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