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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那位著一身竹青色窄袖翻領袍的俊秀少年郎,可不正是風度翩翩的謝琰?他聞聲回首,見是李遐齡,似乎也並不意外,噙著笑道:「果然,來馬球場上便定能遇見你們。阿夏可在?你們是隨著誰一同過來的?」

    「李家十二郎帶我們來的,大兄正坐在那裡看球呢!我們的坐席視野更好些,阿兄一起去麼?」李遐齡回道,想到不日謝琰便要遠行,又難免有些惆悵,「阿兄要跟著祖父出門,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謝琰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道:「先前此事不便明言,如今你們都知道了也好。」說罷,他忽然頓了頓,眯起了雙眼,烏黑的瞳眸中掠過幾絲無奈與縱容:「玉郎,元娘與二娘可是隨著祖母去了內院中?」

    李遐齡點點頭:「有十娘姊姊在,便是再無趣的飲宴,阿姊也會覺得高興罷。」

    「呵呵。」謝琰挑起眉,帶著他越過人群,朝著觀戰台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而去。李遐齡剛開始尚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待瞧見三個連帷帽也沒戴的盛裝小娘子時,不由得瞪圓了眼睛,失聲叫道:「阿姊?!」

    李遐玉三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馬球場上的你來我往,絲毫不在意周圍那些世家子弟好奇打量的目光。就算在長安,看馬球亦是世家貴女們喜愛的活動,更別提民風彪悍的靈州了。她們如此行事,倒也算不得出格。

    不過,因周圍喧鬧無比,待聽得李遐齡的呼喚聲時,謝琰已經近在眼前。

    李丹薇從未見過謝琰,有些稀奇地觀察著這個少年郎,心中暗暗讚嘆:若是仔細論起來,便是她嫡親的兄弟李五郎、李十二郎,也沒有眼前這個少年這般出眾的風姿。不論誰見了他,恐怕都不認為他會是寒門之子。若非頂尖世族,絕對養不出這般雅致而又隱藏驕傲的錚錚風骨。她早便知道此人只是李遐玉的義兄,不禁猜測起了他真正的身份,心中猛然浮現的自然是——陳郡陽夏謝氏。

    「阿兄?」李遐玉亦是喜大於驚,臉上浮起笑靨,「原以為阿兄入了軍營,便再也見不著了呢。莫非,阿兄是隨著祖父來的?」如此盛大的宴飲,作為正四品折衝都尉的李和自然能得到邀約。不過,謝琰當初的身份是他身邊的部曲,為何卻能夠來到處處皆是世家官宦子弟的馬球場當中?

    謝琰回道:「因得了婚使特許,我恢復了身份跟隨在祖父身邊。」提起此事,他便不免想起昨日軍營中的片段。當時他正以部曲的身份,與軍營中其他折衝府的府兵較量,屢戰屢勝,給河間府掙足了顏面。李和極為高興,許諾不再計較他先前給李遐玉私下透消息的行為,還答應共飲那壇他珍藏已久的富平石凍春。祖孫二人想到石凍春的滋味便饞了起來,正要回軍帳開懷暢飲,旁邊便有人將他們喚住,說是也想試一試身手,卻不想上場的竟是那位婚使帶來的部曲。謝琰十戰五勝,來到婚使跟前——那人撫著鬍鬚大笑,卻對李和道:「這小子哪裡是什麼部曲?莫不是李都尉的孫兒罷!!部曲家可養不出這般風骨的少年郎!」

    「阿兄見過婚使?」李遐玉神情中多了幾分急切,「那位婚使可是好說話的?」

    謝琰立即收回浮動的思緒,笑道:「阿玉,原來你還念著呢。祖父說得是,你很不必冒險行事。先前咱們都想得差了,此番畢竟不同尋常,還是謹慎些為好。」

    李遐玉很快便冷靜下來,又問:「婚使究竟是何身份?我先前還與十娘姊姊說,不知能不能遠遠看一看這位從長安過來的高官呢。只是,想到宴請婚使必定在外院正堂,我們根本不可能進去,這才來了馬球場。」她們也是想著馬球場如此熱鬧,或許都督會引著婚使前來觀球,才悄悄地過來了。

    「想不到你竟如此好奇。」謝琰道,「此番婚使不是旁人,正是兵部尚書崔公。」

    「兵部尚書崔公?那位曾數次出使突厥、吐谷渾的崔公?」旁的高官李遐玉或許不知,但與邊疆兵事息息相關的眾多名將名臣,她皆記得一清二楚。這位崔公,便是博陵崔氏二房的族長崔敦崔禮之。他深識突厥、鐵勒、回紇等諸蕃之情,精通蕃語,頻繁奉命出使安撫諸部落,數度化兵戈之亂於無形。從靈州都督轉任兵部侍郎,又升任兵部尚書。雖說當初出任靈州都督只不過幾個月,但說來與靈州也很有淵源,亦曾是李和的頂頭上官。

    李丹薇也接道:「就是那位崔公,書畫詩賦策論四絕的崔子竟之父。」

    「原來崔公竟是崔狀頭之父?」李遐玉從未背過世家譜系,並不知博陵崔氏二房的人丁傳承境況。然而,因鍾愛書法的緣故,她卻素來十分崇拜崔子竟,平時也多臨摹他的摹本,最愛收集他流落在外的字畫。「那我可更得好生瞧一瞧崔公的模樣了,說不得崔狀頭年老之後,也是那般面貌呢。」

    李丹薇拊掌笑道:「可不是麼?真是難得的好機會!」

    謝琰自己便很是推崇崔子竟,也曾忍痛割愛送過好幾回他的字畫與李遐玉,自然知道她難得流露出幾分小女兒心思,笑道:「眼下都督與崔公都在正堂內,說不得待會兒便會過來看馬球。你們三人待在此處太過擁擠,倒不如選一處視野好些的坐席。」

    「十娘姊姊,十二郎帶我們坐在那邊,不如同去?」李遐齡終於得了機會說話。孫秋娘忙跟著頷首:「此處前頭都坐滿了人,一到擊球的時候便都跳了起來,弄得我們什麼都瞧不見,只能心裡干著急。」她身量最矮,每到那個時候,滿目都是人,哪裡還能看見馬球場的邊邊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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