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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39:58 作者: 華飛白
    「不過,若要破吐蕃與高句麗,確實不容易。就說吐蕃罷,在雪山高原之上,聽說氣候瞬息萬變,兵士很容易水土不服而亡。當年煬帝巡幸塞外,通過山隘時忽遇風雪,隨從軍士宮人凍死大半。若是兩軍交戰時忽然遇上這等事,我們更容易慘敗罷。」謝琰非常冷靜地繼續分析,「吐蕃確實勢大,聖人才允嫁文成公主,與吐蕃維持交好。不過,和親確實並非良策,吐蕃遲早會垂涎大唐的繁華。」

    「所以,若要攻吐蕃,阿兄有何良策?」

    「暫時想不出來。」

    兩個孩子雖是紙上談兵,只憑著對戰例與歷史的了解,便隨性地發表自己的見解。但字裡行間,多少都顯露出了在兵事上的驚人才華。李和與柴氏互相瞧了瞧,忽然覺得讓他們走上這一條路,說不得確實是再適合不過了。

    ☆、第二十四章 時光轉移

    時光荏苒,轉眼便已經過去兩載有餘。自英國公李勣大敗薛延陀之後,數千里北疆幾乎再未遭遇過任何侵擾。人們漸漸忘卻了曾經的傷痛與悲慟,恢復了舊日的安寧生活。往來於靈州、夏州等地的商旅愈來愈多,來自西域與長安的貨物最受北地民眾們青睞,商道亦越發繁華忙碌起來。

    夕陽西下,延綿起伏的金色沙丘上,緩步走來了一隊行商。光是瞧著他們的面貌,便知這些大都是粟特胡商,烏髮黑眸的漢商幾乎不曾得見。蓋因絕大部分漢商都不似粟特人那般熱衷商事,亦不知道該如何越過茫茫大漠、荒原之故。也正因為這些商道過於艱險,故而粟特人來往西域、長安、靈州夏州等地販賣貨物,才能取得十倍甚至於百倍的利潤。

    數十頭駱駝馱著沉甸甸的貨物,慢吞吞地跟在主人身後。行商們早已習慣在漫漫風沙中行走,臉上雖有疲憊之色,卻仍是十分有精神地互相調侃起來。隨口說道了幾句關於嬌妻美妾、好酒佳肴之類的話後,眾人的話題便轉到了商隊中的幾張陌生面孔上。

    「隊伍後頭的那三兄弟,到底多大年紀?那個年紀最幼小的,看著頂多不過八九歲哩!他家爺娘居然也捨得讓這么小的孩童出門吃這樣的苦楚?!」

    「是啊,我一直以為漢人都吃不得行走沙漠的苦,想不到也有狠心的!就算是兩個年紀大些的,肯定也不過十五歲!當年我十五的時候,哪敢獨自跟著陌生的商隊走商?足足隨在阿爺與兄長後頭一起走了十年商,才敢跟著別人哩!」

    「沒錯,這年頭,當爺娘的居然也這麼心寬了。便是認識商隊管事又如何?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一路上遇上什麼事都說不準。說不得三兄弟都折在外頭了,到時候恐怕連哭都來不及。」

    「別胡說八道!」商隊管事僱傭的夥計道,「漢人看著顯小,那小傢伙據說已經快十一歲了。這三個漢人少年郎來頭不小,是康家的五郎君做的擔保。聽說他們並不是為了走商而來,只不過是跟著來見識一番。」

    聽了此話,便有人恍然大悟道:「那也難怪,他們只帶了三頭駱駝。我原本還想著,到底是什麼金貴的貨物呢。說來,他們只帶了這麼些貨品,恐怕頂多也不過只得幾分利而已。走一趟大漠不容易,為了增長見識便冒著性命危險離家遠行,那也太不值得了!」

    「我也想起來了!那兄弟幾個像是對商道特別感興趣:長安到西域之間的所見所聞,他們聽得津津有味。如何在大漠中辨別方向、尋找綠洲與水源之類的事,他們也打聽了很不少。」又有人接著道,「想來他們如今便能吃得這樣的苦,將來千里迢迢地走商也無須擔憂懼怕了!」

    一行人呵呵地笑了起來,又不免感慨:「若是我那兔崽子也能像這三兄弟那樣懂事,我恐怕做夢都能笑出來!」「不錯不錯,雖然人人都說咱們粟特人擅長商賈之事,但一家子裡總會出幾個例外!我時常擔心,若是我雙腿一蹬去了,我那小兒子可靠什麼活啊!走商走不得,經營店鋪也不會……」

    熱熱鬧鬧的說話聲傳進三位烏髮黑眸的少年郎耳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生得十分魁梧的少年郎瓮聲瓮氣道:「他們怎麼在背後說人?咱們都跟著走了好幾天了,有什麼話不能當面問?」他性情直率,又是一根筋,自然覺得這些胡商似乎有幾分失之真誠。

    「他們也不曾說什麼,不過是猜測一二而已,聽著倒也有趣。」另一位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郎笑道,嘴角輕輕一勾便端的是玉樹臨風,「而且,咱們問起商道之事,他們也不曾藏私,性情都不錯。」

    「阿兄,他們可知,最近這條商道上很有些不安穩?若是不知,我便能理解他們言行舉止之間為何如此輕鬆;若是知道——大概就不得不贊一聲不愧是粟特行商了,為了逐利,確實什麼都不管不顧。」年紀最小的少年郎道,黑白分明的眼眸璀璨之極。

    「以前就常聽人說,粟特人膽子大得很!還有什麼他們不敢做的事?」

    「呵呵,有些馬賊只會搶商隊的貨物,並不輕易傷人。與其殺人奪物,讓行商們心生畏懼不敢接近,倒不如時不時這裡搶上幾回、那裡搶上幾回。守株待兔滿載而歸,豈不是更便宜許多?」

    「這些馬賊確實精明得很,居然也懂得不可『竭澤而漁』的道理。不過,無論傷不傷人,都是不勞而獲,只不過劫掠造成的傷害有輕有重。有人或許並不在意一次行商的結果,但有人或許便會因此而傾家蕩產——這與直接傷人也並無什麼太大的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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