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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許叔舟看不見這笑——看見了或許會更恐懼些,他已經疑心自己把事情辦砸,會招來女子的不快。雖然按理而言同這人也並不存在什麼從屬關係,但終歸對她十分忌憚。
相識已有一月之久,他從來沒有見過對方生氣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做什麼才會將她惹怒。
但未知反而造成更大的恐懼。
左大娘——這是她的自稱,到底叫什麼名字並不為外人知曉,姓也未必見得是真姓。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看起來很年輕,但既然已經叫得上大娘,或許只是駐顏有方,也或許真的只是個年輕姑娘,卻偏生喜歡叫自己大娘。關於她名字的爭論自然比不上她本人大,一個算得上是名門正派的一派掌門,自從繼任之後就開始堂而皇之的研究製毒,世界上最陰狠最狠辣的毒。
這些毒據說只是出自於她的興趣,並未真的用在人身上,也不曾在江湖上流傳。
但那畢竟只是據說,誰知道她一時興趣會做出什麼事來。
功夫殺人,素來正大光明,毒卻能順著食物飲水乃至呼吸,無孔不入,奪命無形。
所以一個武功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富家少爺實在不可能不怕她。
許叔舟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他二人同在酒樓,李眠楓受傷不肯喝酒,沈祁已經半醉,李眠楓也不叫他多飲。但我將這酒送給他,沈祁確實收下了。」
「你可知道,他們之後又去了何處?」左大娘問。
「我怕他們生疑,送完酒就先行離開了。據留在酒樓里的眼線說,他們似乎是要去祭拜張元平。」
他辛辛苦苦送過去的酒,不會就這麼全為了棺材吧。
左大娘卻笑,聽上去很開心滿意:「那便好了,他定然是要喝的。」
許叔舟驟然松下一口氣,用手撫去額上汗水:這話說得,好像跟沈祁很熟似的。
他憋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酒里到底混著什麼藥?」
左大娘道:「正如之前同你講過的,是能夠讓李眠楓和沈祁反目成仇,或者至少變成陌路人的藥。」
許叔舟忍不住追問:「到底是什麼藥?」
到底什麼東西能這麼神奇,難不成左大娘已經配製出了能控制住人腦子的藥?
「怎麼,你很怕他死了,會白白忙活一場。你不相信我?」左大娘答非所問。
「沒 沒 沒沒有,我 我只是想……知道——」
「小許,你不如讓我給你開兩帖藥,定能治治你這一說謊話就結巴的毛病。」
許叔舟聞言變了臉色:「大娘早看出來了。」
「不僅看得出,而且有得治。如何,你可願意讓我為你把一把脈?」
一片漆黑中,女子緩緩抬手,眼看就要碰到許叔舟的手腕,對方猛地打個激靈:「不敢勞動大娘費心!告退了!」
他說罷,衝著眼前看不見的人作了一揖,拉著老七撒腿就跑。
別說吃她的藥了,像是生怕走得晚了都要中毒。
左大娘看不見他的臉,卻已經想像到他的臉上是怎樣的倉皇神情,不由得掩著嘴大笑起來。
石室內燈花一閃,突如其來的光線照亮她的臉。
「大娘興致不錯。」舉著燈的中年男人將手中的明燈放在石室的桌子上。
有了光亮,才看清這件石室竟像是間小小的囚室。乍看之下一床一桌二椅同平常屋子的陳設並無差別,然而細看卻會發覺無論是椅子還是床上都帶著手臂粗細的鐵鎖鏈。
任是武功高手,恐怕也難以掙脫。
中年人毫不在意地坐在拴著鐵鏈的椅子上,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一個同這裡實在是太不相配的人。
正天府掌門,辜冰陽。
「莫叫辜掌門笑話,對我而言,戲弄一個小孩子,實在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呢。」左大娘也坐下來,一手托腮,用目光描摹著辜冰陽的臉。
眉毛很濃,眼瞳卻很淺,五官立體得不似中原人,倒像是有些異族血統,但卻真是江南水鄉里土生土長的漢人。
天生異相,生而不凡。
左大娘端詳許久,不禁在心裡感嘆一聲。
無論見過多少次,都得說一句好英俊的人物,端正舒展,俊朗灑脫。
實在很難想像會給自己的師弟下藥。
辜冰陽就大大方方地坐在對面任由她看,直到左大娘自己被反盯的心虛移開目光,才道:「怎麼,覺得我下手太狠?」
「我只是在想,區區合歡散隨手可得,辜掌門又何必特意同我合作呢?」
不,其實她剛才想得確實是狗男人下手真狠,還好她說謊話從來不結巴。
辜冰陽把玩著手裡一塊不怎麼精緻的羊脂玉佩,淺色的眼瞳看遍上頭刻著的每一筆,像是走神的樣子。
過了許久,突然說:「合歡散自然是大財小用,但是我遲早要同大娘合作,有些話不如早日挑明。不過大娘儘管方向,我自然相信你用毒的手段如今天下無敵,日後還大有令大娘施展手腳之處。」
左大娘卻搖搖頭:「無敵卻談不上,多年前消失在江湖中的華玉章 ……」
她目光悠遠,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
辜冰陽打斷了她:「這個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人們都說,她已經消失在陸家的那場大火中了。」
「還有人說,那火就是她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