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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少年瞧著比他還小些,娃娃臉蛋,粉妝玉琢,紅唇白齒圓眼睛,精緻漂亮得有些過分,倘若不聽他說話,恐怕要把他認成個小姑娘。
唯獨一張嘴嗓子很粗,是那種少年人還未長成時變聲特有的沙啞。
「我 我我沒……有,你要 要 要搶,搶別人……的去吧。」
不僅聲音很難聽,還是個結巴。
他一張嘴先慫了三分,話說不利索尚且不提,竟不指責大漢欺人,倒要叫他去欺負別人。
大漢恐怕自己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愣了一下,氣笑了:「就在你袖子裡,我都看見了。」
那少年頓時臉上一白,把手縮在懷中,袖子緊緊攥住:「沒……沒有,你你你你看錯了。」
沈祁一陣無語——他這麼一攥,袖子裡明顯突出來了一塊,怎麼看怎麼像是藏了東西。
……難道不是因為他久居深山不通人事,而是學武功確實會讓腦子變傻嗎?
大漢感到自己被耍了,忍無可忍,忽然出手。
三枚閃著寒光的透骨釘直直衝著少年的一雙眼睛飛去。
這大漢瞧著練得一身外家功夫,一出手竟然用得是暗器。
陰狠,但很有效,尤其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
少年驚呼,急急後退,動作卻顯得很不靈巧,咚得一聲撞上了後面的桌子,整個人跌在八仙桌的桌面上。桌上一碟菜,一壺茶,盡數給他撞碎了,滾燙的茶水滴滴答答地順著桌邊往下淌。
很不巧,這桌子是沈祁的。
他從小接受的是沈季明能躺著絕不站起來,能靠嘴說清楚絕不動手的教育,雖然因為個人天賦和沈季明教學水平問題,吵架的本領一直沒跟上來,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就打起來的,內心很受到了一些衝擊。
武藝切磋,點到為止,怎麼就至於這樣了?
周圍的人也吃驚,這些天在松江已經看膩了突如其來的打打殺殺,本不該把這種場面放在心上,頂多遠遠地避開別波及到自己便是了。可畢竟能收到英雄帖的要麼是自己有點名聲,要麼是家裡有點關係,大部分人還是不好意思把事情做得太絕,如同這般上來就往要命招呼的實在是少數。
這少年顯然已經能看得出武功不怎麼樣,可越是這樣,他那身華貴的蜀錦衣袍就顯得越矚目——就算是武林世家,一般的子弟也是穿不上如此華美的衣衫的。
他八成是某個世家中受寵的小公子,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靠著祖上蔭蔽,還是得到了一張英雄帖。
這大漢怎麼敢張狂至此?
眼見三枚透骨釘就要落在少年身上,他已經自欺欺人地把廣袖掩在臉上等死,聽天由命,沈祁站起了身。
出手之前,他尚且不忘看一眼狼藉的桌子:沈季明臨終前允許他離開北地闖蕩江湖,卻最終叮囑他說不要多管閒事,免得惹禍上身。
他的牛肉被人掀了,這應該不算是多管閒事吧?
其實沈季明很少管他,他也並非是個那麼聽話的徒弟,否則也不會一意孤行偏要闖一闖武林大會。只是師父說這話時候的神情中透著他自己也沒發覺的悲傷,讓他忍不住問道:「師父可曾因為管閒事而吃過什麼虧嗎?」
沈季明罵他:「我有什麼好多管閒事的,倒是他——」他說到這兒,說不下去了,咳嗽著用藥堵住自己的嘴,再不說話。
沈祁至今不知道「他」是誰,卻把這句話很當回事地放在心裡。
儘管如此,今天這閒事他還是管了。
黃昏刀出鞘,不等旁人看清楚它的全貌,就已經回到了鞘中。沈祁出手的動作太快,就連被他救下的少年也只看到了寒光一閃,三枚透骨釘悉數打在了酒樓的柱子上。
順便削斷了大漢的兩根頭髮。
沈祁又乖乖坐回桌子前面繼續望肉興嘆,試圖裝作剛剛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大漢的一掌卻已經到了。
這人像是個莽夫,有幾分功夫,但也就不過如此了。否則的話,他應該意識到沈祁剛剛看似隨意的一划中到底隱藏了多麼高深的手法,此刻也就不該出手。
他一動手,沈祁也就終於能說服自己出刀。他本就是熱血沸騰的年紀,有路見不平的心氣,被人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撥,已然按捺不住。
只見他仍是端坐,大漢的一掌已經凌空劈下,沈祁猛然起勢,以自己的掌心撞擊對方的掌心。這一掌中暗藏內勁兒,觸手似柔,卻能借力打力,合兩人掌力,盡數擊在大漢掌心,竟將人轟得飛了出去。
那大漢跌出去,砸壞了一張八仙桌,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少年如今當然看出是誰幫了自己,一見大漢落敗,忍不住在一旁鼓起掌來:「好身手。」
沈祁臉上一紅,輕咳了一聲:「那……砸壞東西,不要我賠吧?」
第一次見義勇為,他不希望成本代價這麼高。
那少年一愣,隨機狠狠點頭:「當然!」
正當眾人以為他要自掏腰包展示一下世家公子的財力的時候,卻見他走到被沈祁打得吐血爬不起來的大漢身邊——
摸走了他的荷包。
那荷包長得還挺別致,不僅是嬌嫩的粉色,上面還繡著花花草草。
少年把裡面的東西盡數掏出來,荷包往大漢身上一扔,銀子則塞給沈祁:「大俠,這些應該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