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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他從未,也從來不敢把一些糟糕的猜測放進自己的腦子裡任意滋長。

    但如今這些事卻要成真了。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只經歷了幾秒鐘。黎為龍看不下去游千刃發青的臉色,靠近他們二人,用最大的聲音喊道:「哎呦,眠眠,你怎麼傷得這麼重,竟要小祁來給你渡氣了!」

    欲蓋彌彰,假得很。

    李眠楓本來躺在那裡沒怎麼反抗,讓黎為龍這麼一喊,漲紅了的臉更燙了幾分,用手去推沈祁。

    沈祁使了巧勁兒控住他的兩手,在不弄疼他的情況下鎖住了李眠楓的行動,嘴上不管不顧地與他搶奪著空氣。

    黎為龍居然還能演得下去,還在那裡大呼小叫地給李眠楓叫魂。心中卻暗罵李眠楓紙糊的一樣,你小子再親可別把他憋死;一邊又暗自感嘆:莫非當兔爺兒這事情也能在師徒之間通過武學傳播?

    師父愛的是個和尚,徒弟愛的只不過是個武林前輩。就從驚世駭俗的角度而言,倒也算不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但是親這麼久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也不怕教壞了身邊的小朋友。

    黎為龍用腳尖踢踢沈祁,熱淚盈眶:「小祁,你太讓師叔感動了,竟然做出如此犧牲。不過眠眠畢竟是我們薈萃山莊的人,這等苦差事,還是讓師叔我來吧。」

    沈祁聽了這話,脊背都僵直了,終於捨得鬆開李眠楓,抬起頭來盯著黎為龍,震驚和憤怒混合在一塊兒,狹長的眼睛帶著寒光,眼尾紅通通的。

    這孩子,還掉淚了,倒像是對眠眠動了真心。

    尚不等李眠楓開口罵他,黎為龍大叫起來:「你站住!」

    李眠楓傷後體虛,剛剛又被沈祁吻的心慌氣短,這會兒連眼睛都追不上他們的動作,索性躺在沈祁懷中絲絲拉拉喘氣。

    沈祁抬頭往那邊看了一眼,眼見著黎為龍已經飛身起來,要去攔住視野里那個光頭,自己卻沒有行動的意思,只是把懷中的李眠楓抱的更緊了些。

    「你身上還疼嗎?」他用極低柔的語氣問道。

    本來疼得想死,被你這麼一嚇,已經忘了——李眠楓很想這麼說。

    但他最後只是笑笑:「現在好多了。」

    這笑容落在沈祁眼裡,佯裝無恙寫了個十成十,他心頭更加發緊,解下外袍抖了抖,裹在李眠楓身上:「對不起,是我不該亂跑。」

    全然忘了李眠楓也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

    李眠楓搖搖頭:「你想去哪裡,只要能好好回來,我並不攔著。」

    眼見氣氛已經煽情中帶著點悲愴,黎為龍的大嗓門又響起來:「嘿,你還想跑,看不起我們正天府的輕功?」

    李眠楓想正天府倒也還真不缺你一個到處丟人現眼的,攢夠力氣,撐坐起身體看了一眼。

    只見黎為龍正一手橫提著身長八尺的堂堂偉……姑娘清雲和尚,抓住她的腰帶來來回回地搖晃。沒有頭髮的少女手中拿著一片簡牘,憋紅了臉也不肯撒手。

    「你怎麼——」沈祁驚訝。

    「她是個女人扮的。」游千刃適時補上

    李眠楓見縫兒插針地添了一句:「就是這位把我與游員外帶來此地的。」

    沈祁臉果然黑了,走過去有些粗暴地奪下她手中的簡牘。上面密密麻麻刻著梵文,他一個字也讀不懂。

    但他卻知道這東西從哪兒來的——清雲和尚這是把他們塞回棺材裡的東西又拿出來的。

    一想到這東西反反覆覆在污水裡泡過,沈祁就覺得這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珍寶有些噁心。

    清雲和尚還在掙扎,黎為龍忽然一撒手,將她整個人拋在地上。她跌得眼冒金星,爬起來沖黎為龍啐了口唾沫。

    「你打算引人進來,只等他發現了石室中的主棺,引發了機關葬身於此,你便可以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費吹灰之力的取得此物,對不對?」

    清雲和尚的眼神緊緊黏在簡牘上:「這本來就是我們少林的東西。」

    李眠楓嘆口氣:「少林一向慈悲為懷,沈季明為宋之璋造墓都捨不得殺生。你用這種方式來達成目的,豈不早就偏離了少林的初衷。」

    清雲和尚神情冷硬:「我不過是遵照師命。」

    游千刃好奇道:「你師父是誰?」

    「清雲和尚。」

    「那你又是誰?」

    「我叫清雲。」

    李眠楓明白過來:「真正的清雲和尚去世了?」

    問到此事,清雲的鼻尖猛然翕動了一下,背過臉去,無論他們再問什麼,都一語不發了。

    看來是被戳中了心事,李眠楓想。

    沈祁依舊捏著那簡牘,佛經上的字是刻上去的,凹凸不平一片,他下意識地用手摩挲著這些凸起,不知不覺,竟好似有一股熱流流進身體,流像四肢百骸。

    簡牘上的文字竟有如此魔力,怪不得全天下都想要這東西。

    這般想著,他反而鬆開了手,把簡牘遞到李眠楓手中。

    李眠楓卻看著簡牘笑了:「小祁,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意思?」他把清雲藏在袖口裡的另一支繪滿草藥的簡牘也奪過來,要往李眠楓手裡送。

    李眠楓擺擺手:「這是你師父留下的地方,最終破陣,用得也是你的刀術。想必這東西本就是留給你的,說到如何處置,在場的人和天下的人,沒有誰比你更有資格做出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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