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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我想江湖兒女也不必在乎這許多的講究,再說盧大哥不是最喜歡財神爺了嗎?」

    那倒也不是那種喜歡。

    盧十二問:「你不是要找關公像嗎?」

    魏景明答:「沒找到……我聽說武財神就是關老爺……」

    「可這是王亥吧……」

    盧十二一陣頭痛,他在真金主李眠楓和假金主沈祁面前都沒遇上這種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唯獨對著魏景明束手無策。

    這都要怪魏景明太傻,陰陽怪氣他聽不懂。

    聽不懂話的魏景明眨巴著分得很開的兩隻眼睛:「如果不拜財神的話,這附近只剩下月老廟。」

    「不必了,財神爺就很好。」盧十二笑得咬牙切齒,「我們結拜吧。」

    魏景明聽罷,取了香,端了酒,說話間就在財神爺面前跪下來,盧十二和那位眉開眼笑富太慈祥的王亥對視了一眼。「等等,還是算了。」

    天大地大,賺錢最大,他還是不要用這點小事去打擾財神爺了。

    「那我們怎麼辦?」

    盧十二把財神爺恭恭敬敬請到高處,拉過魏景明來,自己也取過香。

    「非要拜,乾脆就這麼拜算了。」他用火摺子與魏景明一同將香引燃:「你家在閔河下游?」

    「嗯。」魏景明沒懂他的意思。

    盧十二押著他朝南邊轉了,跪下來:「沒有那麼多講頭,同你父母說一聲吧。今日我盧十二與魏景明結契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他餘光里瞥一眼旁邊缺了牙的魏景明,實在還是很難以和這個剛見面不到一晚上,其實也並不很投緣的人山盟海誓,猶豫了半晌,只說:

    「但求無愧於心。」

    人人生如浮萍,漂浮無依,縱使和誰遇見,和誰有過什麼約定,終究不過一時一刻,哪裡就談得上同生共死了呢。

    能夠無愧於心,已經十分不易。

    就是不知道這傻小子會不會不答應。

    他朝一旁看去。

    魏景明回過頭來,熱淚盈眶。

    「盧大哥,你竟如此待我以誠!」他擎著香,湊過來攥盧十二的手,嚇得對方慌忙躲避。奈何魏景明功夫再差,到底也扎了五年馬步,動作之敏捷絕非他一個撥弄算盤珠子的可比。

    眼睜睜,一截香灰落在盧十二的衣袍一角,把青衫燒出個窟窿。

    「盧大哥 額 聽說香灰能沾好運,這個……」魏景明眼淚汪汪。

    「沒事,我是你大哥,跟大哥客氣是什麼呢。」盧十二笑了笑,「來,拜吧。」

    早拜完了早睡覺,明天起來找李眠楓要錢賠衣服去。

    敬香磕頭,倒是沒再出什麼岔子,等從地上爬起來,魏景明端出備好的酒。

    「可否要歃血——」他看盧十二逐漸失去耐心的臉色,忽然聰明了一回似的,立刻把兩個杯子草草一碰,「不必了,我們就這樣喝吧。」

    盧十二終於得以從這場折磨中解脫出來,拿過來一飲而盡。待到整杯酒都順著喉嚨滑進胃裡,他才在辛辣苦澀和灼燒中意識到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好烈的酒。

    飲得太急,熱氣從腹中燙到臉上,將他兩頰顴骨頂起兩道紅霞。

    盧十二扶著桌子站起來,酒力上涌,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

    「盧大哥!」魏景明扶住他,踉踉蹌蹌跌在床上。

    「沒事。」盧十二到底不習慣離旁人太近,沖他揮揮手,「我可能有點醉了。」

    魏景明端杯茶水給他:「對不起,我不知道大哥如此不勝酒力。」

    盧十二喝了茶,腦袋稍微清明一點,把手搭在眼睛上,擋住臉。

    「我也不是不能喝,只是這酒太烈……」他暈乎乎的腦袋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似的,騰得睜開眼睛:「說起來,你為什麼一點都沒醉?」

    魏景明一邊把墊在地上的被子拾起來給盧十二蓋上,一邊說:「可能是因為我千杯不醉……」

    盧十二支吾著哼了一聲,沒有聽到後面的解釋,他眼皮很重,合上了就再也睜不開,直到掉進黑甜夢中。

    桌子上,他們二人方才敬過香的爐子旁邊,放著兩枚酒杯,其中一枚隱約閃動著水光。

    杯中酒滿。

    *

    男人的喊聲逐漸變成嘈雜的吵鬧聲,而後,尖銳的耳鳴取代了一切,眼前的世界都跟著扭曲。

    等到李眠楓再度恢復神智的時候發現自己半靠在床頭,黎為龍的臉漸漸清晰。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方滿頭滿臉是汗,見李眠楓醒了,才長出一口氣,把他撂在一邊。熟練地翻了他的荷包,從裡面抽出一條全新的帕子給自己擦汗。

    李眠楓含糊其辭:「受傷了。」

    黎為龍翻了個白眼:「拉倒吧,糊弄誰呢,辜冰陽要是捨得對你下這麼重的手,你還能在薈萃山莊躺到今天。」

    這人講話的語調很奇怪,分明是江南軟綿綿的口音,卻偏偏選了很多北地才會使用的說法,不倫不類。

    李眠楓壓住腹中最痛點,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一跳一跳,要突破皮肉頂出來。

    「你打的。」

    他話里有怒氣,並不是完全在開玩笑。若非黎為龍非要鬧得他動手,醉春光本來應該被好好壓制在體內,頂多叫他身體虛弱,卻絕不至於痛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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