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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更何況……直到目前為止,李眠楓離開正天府的唯一解釋還是盜走了隨文珮。

    人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世上哪有人會在懷揣著無數人覬覦的珍寶時,還有心思收拾了茶葉再出門?

    這份疑惑從沈祁心底冒出來,一瞬間像是把許多事情都打通了似的,仿佛真相觸手可及,又遲遲隔著一層紗帳,分明一捅就破,卻偏偏霧裡看花。

    他支起身子,打算一鼓作氣,尋李眠楓問個清楚。既然他不曾,何故東躲西藏,索性回中原把事情講清楚便是。

    曾經李眠楓於他,是知遇之恩。士為知己者死,卻不好隨意冒犯了恩人。

    可自從在蘇府暗室遇險,他自以為同李眠楓已經是生死之交。

    然而就在沈祁起身的瞬間,丹田處猛然刺痛,他一頓,身子跌回榻上,卻已經無法感覺到脊背傳來的疼痛。

    眼前的黑暗從豆粒大小擴散開來,鋪天蓋地,將他吞沒殆盡。

    沈祁張張嘴,一聲喑啞地低嘆斷在喉嚨里。

    「茶——」

    原來茶這般苦,竟是為了藏住其中的藥味。

    一牆之隔,李眠楓把耳朵慢慢從牆壁上挪開,將懷中抱著的五脊六輕輕向外一推。

    那貓像是有所知覺,又或者只是單純貪戀他懷中的暖意,伸出小爪子勾住他的衣服,不肯鬆手。

    李眠楓垂眼看著小貓無害的掙扎,不悲不喜,拎起它的後頸皮,送下了床。

    做完這一切,他面上皮肉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推開了房門。

    可門口早有人在等他。

    盧十二像是早知道他會開門一般,對他深深一揖。

    「李莊主,我們談談。」

    第32章 再啟程 「我要與你同去,不要拒絕我。」

    盧十二同李眠楓本不相識,初次相見便是在客棧中。李眠楓在江湖上早有盛名,盧十二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掌柜。二人雖不相見,盧十二總免不了江湖人口中對李眠楓早有勾勒,李眠楓對盧十二卻當真毫不了解,無非知道他是沈祁的族弟。

    在客棧相處多日,他只道盧十二做事妥帖,講話分寸得當,越發看不出深淺。

    被這般突然找上門來,李眠楓稍稍一愣,旋即微笑道:「諸日來是我多有叨擾,一切全仰仗於你。況且客棧和小祁也多靠你幫襯,有什麼事只管開口,盧掌柜何必如此客氣,倒顯得生分了。」

    盧十二禮數周全,可當他抬起頭來,李眠楓的瞳仁卻不由自主的縮緊。

    狐狸掌柜面色很寒,像三月天混著冰的冷雨,撥算盤珠子的手指一鉤,廣袖中掏出一枚瑩白的玉。

    銅錢大小,不用放到光下也看得到飄絮很多,雕工粗糙。

    李眠楓的臉上瞬間褪去了血色。

    「在下不比李莊主見多識廣,不認得這東西。」

    盧十二將它向天空一拋,余光中看到李眠楓緊張神色,幾乎按捺不住要將它一把奪過,心裡的猜測頓時落實了七分。

    他接住玉,眼睛卻看向李眠楓,道:「我斗膽猜一猜,這是——」

    「隨文珮。」

    李眠楓伸出二指敲在盧十二腕上,力道不大,盧十二卻忽然從指尖到肩膀全然酸麻不得自控,眼睜睜瞧著白玉從手中滑脫。

    一隻手接住了它,李眠楓的手。

    他拇指在隨文珮上似是不經意般摸過一圈,神色已然恢復了寧靜,從從容容把東西當著盧十二的面收好。

    盧十二沒想到李眠楓竟這麼輕易認了,反倒懷疑起來,裝模作樣也顧不得了:「你竟真把它藏在客棧!」

    李眠楓不置可否,反問道:「我自以為藏得夠深,倒是沒想到會被盧掌柜發覺。」

    滿臉寫得都是「你到底怎麼摸出來的」。

    他得了玉便裝聾,盧十二沒法有樣學樣,還是答了:「李莊主自從在客棧醒來,幾乎沒有離開過那件屋子。我不由得要想,倘若是我拿了什麼要命的珍寶,與其擔驚受怕帶在身上,似乎不如找個穩妥之處藏起來。」

    客棧當初是李眠楓親自著人建造,他雖然過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此處,卻比名義上的主人沈祁更加熟悉這裡的一切。

    也就不排除私藏了什麼機關沒有告訴沈祁的可能。

    「我二哥待莊主以誠,李莊主到底為何如此?」

    李眠楓深吸一口氣,苦笑道:「我若是我說不知道發生何事,盧掌柜恐怕不會相信。」

    盧十二道:「李莊主不肯講清前因後果,我自然是無法相信。」

    李眠楓道:「既然盧掌柜不信,李某似乎也沒有太多解釋的必要。」

    他輕側身體,盧十二以為他是轉身欲走,忍不住攔他:「李莊主,你們正天府多年來來以維護武林秩序,你是俠名在外,我不好妄加揣度你這麼做究竟有何深意。但你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總要給我們二人一個解釋吧。」

    李眠楓卻置若罔聞,猛然拉開隔壁的房門:「你呢,你也覺得一定要聽個解釋嗎,小祁。」

    沈祁頭倚在門框上,努力不讓自己的身體滑下去,艱難地吸氣。

    他本想偷偷地聽,吐氣聲音太大,讓李眠楓覺察出他已經醒了。

    扶在門邊上的左手鮮血淋漓,傷口模糊一片,皮肉攪合地亂遭遭。

    茶中的藥太烈,若非如此,他此刻不能清醒著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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