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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她推著蘇文瑤緩步繞過斷壁殘垣,走出石室。

    蘇文瑤的聲音順著風傳過來,好像在替什麼人嘆氣,又像是在感嘆自己的命運。

    「此事皆因我父親而起,如今就讓做女兒的來了卻吧。」

    就連同十幾年前的哪一樁舊案,一同了卻了便罷。

    第22章 憶昔年 如今我也算不上孤身一人

    玉生煙帶著一臉堅毅的蘇文瑤離開了石室,獨剩下兩個老弱病殘在沒了門的屋子裡面面相覷。

    沈祁胳膊穿過李眠楓腋下,慢慢把他托起來:「還能走嗎?」

    李眠楓有點嗔怪似的瞧了他一眼:「怎麼還就不能走了呢,你這不是扶得我穩穩噹噹得嘛。」

    就好像那個雙腿發抖,一隻手在衣袖的掩蓋下拼命攥住沈祁衣腳讓自己不要滑下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沈祁卻被他這句「扶我」惹紅了臉,裝作沒看見他腿抖似的,一面邁開步子,另一隻手卻默不作聲地在李眠楓後腰上用力託了托。

    若是按照他的意思,這時候是非要背著李眠楓才好,但又想到這人極重面子,怕他介意在玉生煙和蘇文瑤面前表現的太過虛弱,雖然勉強了些,還是儘量讓他自己走路。

    四周都靜悄悄的,像是連風都聽不見,有種已經塵埃落定般的安寧。他們二人卻已經遠遠地瞧見這一場父女兵刃相見的大戲正要拉開序幕。

    雖然橫眉冷對的確實是蘇澤和蘇文瑤,拿著兵器步步逼近蘇澤的卻是華夫人。

    李眠楓暗嘆這怎麼哪兒哪兒都有她在其中攪合,一會兒看起來像是和蘇澤一夥的,一會兒又跑來幫自己。又想到她親閨女都來給蘇文瑤推輪椅了,她站在哪邊也不值得驚訝。

    講不清楚為什麼,他隱約感覺這母女倆似乎也並沒有十分親厚——他對沈祁還沒有這麼客氣呢。

    蘇澤一見蘇文瑤,活像看見了鬼似的,頓時也顧不上自己正在被華夫人追殺了,張著大嘴「你你你你」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從哆嗦的嘴唇里擠出了「瑤兒」兩個字。

    他的「瑤兒」這時候也像動了真情一般,紅著眼眶沖蘇澤喊:

    「爹——」

    下一刻,這副父女情深的畫面卻立刻土崩瓦解,蘇澤一步跨到輪椅面前,薅住蘇文瑤的領子將她整個人從輪椅上拽起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為你修建山莊,為你散盡家財,為你——」他說到這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般一頓,又以更大的聲音咆哮:「你為什麼要毀了這一切!」

    「我這是為你攢陰德!」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蘇文瑤突然發出了比他更大的聲音,她的雙頰因為缺氧而漲紅,猛喘了兩口,繼續大喊:「你為我做了什麼?你說啊,你不敢說,我敢說,蘇府的胡楊樹下埋的死人比活人都多!」

    「你——」蘇澤被踩中了痛腳,一巴掌高高揚起,還不等落下,卻被玉生煙擒住:「蘇大人急什麼,文瑤又沒說錯。」

    這話沒頭沒尾,李眠楓卻聽懂了。

    他偏頭對沈祁道:「我聽聞最頂尖的陣法,僅僅靠利用天地乾坤的自然運轉,就可以改變事物運行的規律。但如果是功夫不到家的人,則往往要選用邪術,或以生人血肉祭祀,才能達到目的。」

    看來蘇府如此精緻水鄉做派,每一滴不屬於此處的潤澤都是以人血所灌溉。

    李眠楓意識到自己在這種地方住了些時日,不免心中做嘔。又念及這麼個道貌岸然之人竟唬得不願輕易交付信任的沈祁白白耗費感情,有意要刺蘇澤幾句。

    話到此處,故意停住了,偏頭看著蘇澤,一副無辜模樣眨眨眼睛。

    「哎呀,蘇大人,可不像是學藝不精的樣子啊。」

    蘇澤撕下那副相見恨晚 仰慕已久的面具,冷哼一聲:「李莊主無兒無女,孤家寡人,嘲笑起別人來,倒是一副輕鬆模樣。」

    李眠楓道:「我無兒無女算不得什麼丟人的事,像蘇大人這般逼得親生女兒都跟自己反目成仇,才算是枉為人父吧?」

    他又和沈祁貼得更緊些,安慰般拍了拍的他手背:「再說如今我也算不上孤身一人,倒是蘇大人,恐怕你在此事被女兒所獲知之後,也沒少講些皆是為你一類的話吧。」

    話雖如此,蘇文瑤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富家小姐,即便是獲知了其中真相,也很難想像她竟有勇氣賭上自己的性命想出這等破解之法。

    況且,她石室中種種舉動,分明是早就料到玉生煙能把沈祁送進此地,又算準了沈祁的性格,可竟連他也沒發現其中不對。想他李眠楓行走江湖幾十年,居然也被一個小丫頭算計了進去。

    如今沈祁無恙,全賴他內功深厚,可蘇文瑤嘴上說著厭惡父親以人命血祭,實際上做起局來,也絲毫沒把沈祁這位對她尚稱得上關心的兄長的性命當一回兒事。

    該不該說,這父女倆在居高臨下冷酷無情這一點上,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即便是沈祁不願和蘇文瑤計較,他也只想冷眼旁觀,不打算幫她和父親對峙。

    華夫人卻已經等不了,她持短劍,同玉生煙一前一後,將蘇澤夾擊其中。

    「蘇大人自稱散盡家財,怎麼不說說你那筆錢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她雙目赤紅,步步緊逼:「是誰給了你那筆錢,叫你來暗害我?」

    她原本的快樂時光,陪丈夫燈下讀書,與兒女堂前戲耍,一切的一切,都終結在一盞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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