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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22:52 作者: 正落雨
    如今華夫人言下之意是要翻出當年陸家舊案,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玉生煙頂著個一看就不是真名的名字與她一同出現在蘇府,又同正巧因他之故到來的沈祁有沒有關聯?

    他忽然覺得這些年還是太疏於對落葉城的關注。

    本意是知道黃昏刀生性自由,不願對沈祁諸事介入太多,卻也忽視了他周圍都出現過什麼人。

    話說回來,沈祁又到什麼地方去了?

    炭盆旁縮成一團的五脊六卻突然醒過來,一瘸一拐地衝著緊閉的房門哈氣,一身黑色短毛從頭到腳炸開,根根豎立。

    門外響起叩門的聲音。

    「李莊主!李大俠!」

    李眠楓看一眼屋中的華夫人,俯身抱起五脊六順著毛安撫幾下。

    深夜來找他必定有事,然而他不清楚府上人和蘇澤是否清楚華夫人的身份,但知她既使手段趁夜來尋自己,多少是存了避人耳目的心思。

    拋開這一切,兩個不該認識的孤男寡女深夜獨處一室,本就是一件很需要解釋的事情。

    而李眠楓討厭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索性一言不發,只裝作睡著了叫不醒。正巧方才唯一的燈燭已經熄滅了,從外頭全然瞧不見裡頭。

    可叩門聲卻並非如他所願的消失,仍不依不饒地響著。那人得不到回應,更加用力拍擊門板,恨不得破門而入。

    「走水啦!走水啦!」

    火光映上了糊著窗欞的油紙。

    李眠楓回頭,略有些頭痛的看向華夫人。

    婦人笑意盈盈,像是絲毫感覺不到李眠楓的為難。

    「呀,李莊主,這下你我可說不清了。」

    第11章 白霧裡 我來到這裡是為了李眠楓

    沈祁輕手輕腳地合上房門,一心想著別讓木門發出聲音驚醒了李眠楓,沒留神邁開腿就給絆了一跤,三層石階從頂滑到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鬧出的聲響比朝門上踢一腳還大。

    蘇府闊綽,廂房門前全拿雕花的青石板鋪了,摔一跤的痛苦遠非沙地能及。沈少俠在客棧以一對多還帶著個不會武功的盧十二時都沒受過什麼傷,來蘇府還不到一個時辰就成了半身不遂。

    幸虧周圍沒人,他這臉丟得不算大。一邊扶著腰爬起來腹誹蘇澤錢多的沒處花,一邊趴在門縫上看看李眠楓醒了沒有。

    此舉李眠楓要是親眼所見,定然要感動的稀里嘩啦,可惜屋裡人身都沒翻一個,裹著錦被睡得黑甜,錯過了一個調侃沈祁的難得機會。

    人沒醒也就罷了,連五脊六也不醒,呼嚕聲過分明顯,以至於沈祁都跟著擔心起若是有人從這廂房門前過,誤會了溫文儒雅的正天府第一劍睡覺打呼嚕震耳欲聾怎麼辦。

    若放到平日,他怎麼也該從一人一貓異樣的睡眠中察覺到點什麼,偏巧今天他盼著李眠楓睡熟了他好去找蘇澤,竟就這樣安心離去了。

    安心,沒安超過一刻鐘的心。

    他迷路了。

    沈祁心眼不多,記性極好,堪稱過目不忘之能。一來他並非初到蘇府,二來這地方雖然修得曲折精巧,實際並沒有多大,就算這一片相對陌生,屬實也是不該迷路的。

    他會迷路,是因為撞進了一片濃霧之中。

    天本已黑的只剩下稀微的月光,濃霧卻仿佛有顏色。乳白色的水汽迎面打在臉上,沉重粘稠,如同水裡浸泡過的蠶絲。

    沈祁人在霧中摸索,竟隱約生出一種作繭自縛的茫然與無奈。

    這片霧不僅吞噬了景物,也吞噬了聲音。早秋時分尚余的蟲鳴,五脊六震天的呼嚕聲,甚至連同他自己呼吸心跳的聲音,都一併消失不見。

    白霧茫茫,寂靜地宛若凝固。

    這是在什麼地方?蘇府。

    他為何會來到蘇府?有那麼一瞬間,沈祁突然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本能地摸索了一下,乳白色的濃霧裡,一枚羽毛飄進他的掌心。

    李眠楓的羽毛,他想,原來我來到這裡是為了李眠楓。

    蘇府其實並非他在落葉城周圍唯一的去處,甚至不是最優選。他雖然信任蘇澤不至於將人出賣,也考慮過這裡的奇門遁甲之術可以儘可能的避免被人找上門來。但蘇澤畢竟太像一個商人,總有些令他琢磨不透的小心思。

    之所以選擇蘇府,無非是因為這裡最像江南。

    李眠楓不喜歡缺水的地方,他一直以為自己將此事隱藏的很好,沈祁卻在幾年前就無意中發現了。在某些直覺上,他偶爾敏感得過分。

    因此,當準備離開客棧另擇他處落腳時,沈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蘇府。

    可李眠楓卻未必真的想要來到這裡,一個聲音在沈祁心底說。他會留在落葉城,也只是萬般無奈下的被迫之選。就算要被迫留在大漠養傷,且不論他傷得要人背扶不應走動,客棧終究是他出資所建,無論如何也應當比寄人籬下的滋味要放鬆許多。

    李眠楓執意要走要走,亦或許是早有些打算,又無法對自己和盤托出,所以才編造了個不大的謊言想要獨自離開客棧。

    倘若如此,他非要自作主張地決定了去處,到底是如他以為的幫了李眠楓,還是無意中破壞了他已有的計劃?

    思及此處,沈祁方才摔傷的後腰忽然疼痛起來。銳痛爬上他的脊椎,似在無聲的訴說著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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