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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16:09 作者: 林中有霧
「什麼叫合適?什麼叫不合適?」顧淮安抬頭望過去。
一長一少的人對峙。
他早就清洗過,也換了身乾淨的寢衣。寢衣是之前他在宮中留宿時候, 宮裡的人專門準備的。可是這段時間他瘦得厲害, 原本合身的寢衣現在變得松松垮垮, 領子都不能完全合攏上, 露出裡面厚重的紗布來,整個人看起來虛弱無比。
縱使這樣,他的儀態極好,端正地坐在床上,與安王平視,態度中多了些恭敬,冷靜道:「再說我和崔家的婚事不合適,倘若我有個強有力的岳家,有些人晚上就該要睡不著了。」
安王沉默,又道:「可不該是個奴籍,你有沒有想過,日後會有人拿她的身份來奚落你。再者說,她真的能融入到這個圈子中嗎?日後安王府就真的能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不需要有任何的幫助?」
「旁人奚落我,那只能是我沒本事,同她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的地位夠高,又何人敢置喙?再者說,那些規矩和門道,所謂的貴女至多不過學了十來年。往後那麼多日子,我教上她十來年,又如何呢?」
這條理十分清洗,顯然是一開始就想好了,而不是所有人想的那樣一時的衝動和遲來的叛逆。
安王彎彎繞繞想了很多,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你要實在是喜歡,可以等著正妻過門,將她納入到房中,想要怎麼疼愛都是你的事情。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惹得皇上不快。」
這確實是看起來最好的解決辦法,皆大歡喜,只要稍微「聰明」一點的人都應該知道怎麼做。
可顧淮安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可是我不想。」
「我喜歡她,就想要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邊,和我平分我所有的榮光。
我想要她能活得從容自在,而不是一輩子畏畏縮縮在不見天光的宅子裡,看著所有人臉色生活,還要時刻擔心自己的年老色馳失去寵愛,永遠都活在恐慌之中。甚至那怕委屈一生,她都沒個名分,在人生所有重要的場合連站在我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他這一刀傷及心肺,導致說了這麼長一段話之後,就要停頓一會穩住身上的抽疼。
安王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停握緊再鬆開,這還是這個孩子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這麼直白而又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顧淮安低著頭,明亮的陽光就落在他的眉眼間,目光溫和下來,繼續說道:「我喜歡她的時候,她就是鮮活的、笑起來有些沒心沒肺的姑娘,我又用什麼去要求她為了我改變自己,難道就憑著我那不用付出的所謂的愛意嗎?」
「我喜歡上月亮,就要讓月亮永遠皎潔、永遠明亮,而不是將月亮摘下來放在寶匣里當成夜明珠照明。」
「月亮,就只是月亮。」
所有的喜歡都是沒有辦法隱藏的,安王能明顯感覺到,顧淮安在提到姜若時整個人的態度都有些不一樣,溫和、輕鬆甚至還有些那種早就被磨滅的少年氣。
同那個坐在聽松院內,壓抑隱忍卻平靜問他「為什麼」的少年沒有絲毫的干係。
他頓時沉默下來。
兩人對立坐了很長時間,安王最後起身,言簡意賅說了四個字,「我知道了。」
作為一名武將,他的身量很高,手臂和腿上都是鼓動的肌肉,彰顯這自己的力量和威懾力。在軍營當中,沒有人不畏懼和敬佩他,以他為尊。
顧淮安記得,自己小時候頑皮不堪,攀附在父親的身上盪鞦韆。父親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是高興地舉著他,如同所有普通父親那般將他拋高玩樂。
可是第二日進宮,他就被皇伯父打了板子,理由是不敬重父親。而父親隨即又被派出去討伐江浙一帶的黃帶子軍,再回來時他已稍稍年長,兩個人再也沒有過親密的舉動。
他眼底涌動著許多看不清的情緒,像是有人往胸腔里塞了很多棉花,叫人難受得緊。
在安王要走出門時,他忽然叫了一聲。「父親。」
安王回過頭,見他沒說話,表情也跟著疑惑。
「注意休息,你看起來也憔悴不少。」顧淮安壓下那些不該有的情緒,眸色深黑,簡單道。
安王沒在意地點點頭,轉身就出去了。沒人注意到他走出去時,耳朵微微發熱。
——
安王隨後就去了勤事殿,和皇上呆了一整個下午,就連大太監馮公公都被趕了出去在門口站著。兩個人具體談論了什麼也沒人知道,卻吸引了不少的人過來打聽。
畢竟安王代表的是兵權,在科羅什使團來訪的時候頻頻進宮,是不是代表著什麼特殊的含義。
科羅什使團的人也開始著急,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原本招待他們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問起來時候大周朝官員的態度都是含糊其辭。安王是在青海同他們交手的將領,這時候進宮,難不成是皇上突然反悔要撕毀兩國的盟約,將他們在京城斬殺?
科羅什的兩位皇子要求面見皇上,給出的理由也站得住腳,想要替科羅什二皇子求娶公主。
皇上暫時沒有時間搭理他們,他們就帶了大量的金銀珠寶拜訪京城中官員,請人幫他們在中間轉圜。雖然明知有不少人盯著,可還是有膽大的臣子真的收下了科羅什送的禮,在朝堂上提到和親的事。
皇上不想要送人去和親,他自認為大周朝物阜民豐,國力強盛,沒有必要用一介弱女子之身維繫平衡兩國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