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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16:09 作者: 林中有霧
    太子下頜緊繃,後槽牙咬緊,目光在躺倒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顧淮安身上掠過之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走出去。

    安王原本想要留下來,卻還是在景豐帝的示意下往外面走。

    景豐帝今日穿了朝服,冠帽整齊,光是站在那裡身上的威壓就壓得人喘不過氣,帶著久居高位的絕對強勢和壓迫力。

    顧淮安身上的氣質和景豐帝很相似,但是比起年紀還算輕的顧淮安來,景豐帝要更為內斂,看起來並不鋒利,像一頭臥睡著的遲暮獅王,看起來再沒有什麼危害也讓人心驚膽顫。

    姜若掙扎著朝著景豐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專門學過一陣禮儀,教授她禮儀的嬤嬤原本就是宮裡放出去的教管嬤嬤,規矩很是的森嚴。她在這上面吃了不小的苦頭,又被經常出入宮廷的顧淮安指點過,此刻行禮時挑不出任何差錯,甚至要比大多數官家的女子要好。

    可就算如此,又怎麼樣呢,再華麗的包裝也掩飾不了血統的低賤。

    最好笑的是,他一手培養成當真被這低賤的奴迷了眼。這一步步的隱忍和算計,藐視法度,冒著被就地斬殺的風險也帶人闖進宮。

    景豐帝半闔眼帘,不停的轉動手中的玉扳指,最後直接了當道:「你同淮安不合適,朕許你一生榮華富貴,那怕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出聲,都能夠享有一生富足。前提是,朕,不想在淮安身邊聽到你的任何消息。」

    姜若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若是換成了另一個時間,她說不定還會仔細想想。身份上帶來的巨大鴻溝,有時候並不是兩情相悅就能夠彌補的。

    她會為自己的身份自卑,會在這段感情當中產生許多不自信,也可能的會沒那麼勇敢去面對足以讓她溺亡的風暴。

    可是現在,她偏頭看向男人蒼白又鋒利的側臉,想到他臨昏死之前依舊護著她說「別怕」,她就怎麼也沒辦法做到退縮。

    她眼中迅速積攢起霧氣,感受著牽著她的手,擲地有聲道:「我不想。」

    皇上很意外她這個回答,這才抬起頭第一次正眼看向姜若。

    陸院首將顧淮安身上的傷口處理乾淨之後,宮人就將屋內的燭火撤走了大半。剩下的幾盞燈台在空曠冰冷的室內搖曳著光,並不明亮,將景豐帝原本就顯得蒼老的面容襯得更有幾分陰森。

    他背著手,面部表情地戳破一個事實,問道:「你有什麼資格不願意?」

    「他是安王世子,日後要繼承爵位,接過他父親手裡的權利,生來便是讓人仰望的存在。而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我算不得什麼,但是只要他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一直陪著他。」

    「呵,笑話!」景豐帝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緩步走上前來,一瞬間的威壓如山般壓下。目光里,早就不復往日的平和,銳利如炬,收斂笑容展現出自己作為君王暴戾的一面。

    「還是你覺得,朕當真不敢殺你。你以為你們所謂的感情算得了什麼,能和這世道抗衡還是和偏見抗衡?你知道他現在處在什麼樣的危險當中嗎,若不是有強有力支持的外家,他往後走的每一步都無比艱辛。不止是朕,就是那些泥古不化的世家,又或者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清流,哪一個不能聯合起來要了他的命?這就是你所說的感情?」

    景豐帝俯身盯著面前的女子,壓抑的聲線當中仍舊能聽出滔天的怒意。「你可知道,朕在他身上付出多少心血,他日後又要接過怎樣的擔子?就因為你所謂一廂情願的感情,就要毀了他這麼多年來積攢的榮譽?」

    「您說的擔子是指九死一生謀求出路嗎?」 姜若仰面。

    在絕對的壓迫當中,她仍舊抬起自己的頭,挺直肩膀讓自己看起來體面幾分。她哽咽著,破碎的眼淚不斷溢出,卻清晰地問。

    「他是安王府的世子,享受了榮耀確實要承擔責任。可他承受的還不多嗎?在儋州他差點沒了命,您當真不知道真相?他腿部有疾,全京城都在等著看他笑話,您也沒聽到一點風聲?在江南,他是不是會遭遇刺殺,拿著證據回京時候遭遇幾次伏擊,您在讓他去江南前就沒想過?

    您明明在那麼多次都將他丟出去平衡局勢,那麼多次都做好了他沒的準備,為什麼又要在現在執著說你為他付出很多心血?他到底要瀕死多少回,才能對得起您的心血?」

    景豐帝眼神變了變。

    姜若說出來之後反而沒了最初的恐懼,聲音都哽咽起來,替顧淮安感到難受。

    「徐嬤嬤一直同我說淮安的過去,說他不喜讀書攛掇人去騎馬圍獵卻從未落下功課,說他同人打架轉頭又和打架的人去喝酒,說他是四九城裡最矜貴又風流的公子哥。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瞧過他意氣風發的時候,我見到他時,他坐在輪椅上陰鬱得讓人喘不過氣,連自己的後事都安排妥當,數著天過日子。就是去江南,也想過不活著回來。

    就連我這麼不聰明的人都看出來他不斷在抉擇中被放棄,他就不知道嗎?他就不明白自己被孺慕的長輩、父親、兄長,這些他原本以為最親近的人不斷放棄?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就不能選擇同我在一起。」

    「你放肆!」景豐帝暴喝一聲,凸出的眼中多了幾絲猩紅。

    「他是安王世子。」姜若不是傻子,很明白今日太子那麼一出衝著誰去的,可沒有一個人提及,都用顧淮安的忍讓去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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