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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16:09 作者: 林中有霧
    想到這裡, 她眼眶一熱。

    明明她知道哭是一件極為讓人厭煩的事兒,她卻完全沒有辦法控制, 似乎是想要將這麼多年以來的委屈和難受都發泄出來。

    顧淮安倒是沒有再繼續勸說,就順勢坐在她旁邊,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她發泄自己的委屈。

    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 沉寂的室內只有女子抽噎的哭聲。氣氛卻沒有過分地壓抑, 尋常地都如同他們在一起時的每個平淡的夜晚,襯托剛剛那件足以影響人一生的事兒都無關輕重。

    姜若哭累了之後, 又不得不面對起現實來,向顧淮安打聽關於杜家的事情。她兩隻眼睛腫得和核桃沒有什麼分別,嗓子發啞, 拖著哭腔, 「我想知道大概什麼樣子的。」

    「關於杜家,我知道不多。畢竟杜家一直在江南活動,同京城那邊沒什麼交集。皇后做得那些事畢竟不光彩,王家不可能大肆張揚,大多數知情者對此也是諱莫如深,沒人敢在背後議論。怕是除了當事人,已經沒有人能說得清當初發生了什麼。」

    她之前其實聽世子爺提起過皇后和杜望津之間的事兒,那時以為同自己沒什麼關係, 只覺得震驚, 哪怕話本子都不敢這樣編造。現在回想起來, 心情更加沉悶。只是因為一段連開始都不曾有過的情愫, 杜家就遭遇這麼多年的磨難。

    她含著期待地問:「皇后讓……那個人進宮,皇上真的不會在意嗎?」

    在意的話,杜家也還有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這般一直遭受排擠。

    顧淮安將手中煮好的雞蛋往桌上輕輕一磕,開始剝起來。如玉竹般的長指捏著破碎的蛋殼,一點點歸置在旁邊的將漆金描花托盤上,眉尾往下沉,語氣平淡地說出傳出去就要掀起驚天波瀾的宮廷往事來。

    「皇后當初進宮,都不是皇上情願的事。先皇平定江山,還未將位置坐穩就已經離世。因為駕崩得過於突然,先皇甚至還沒有指定繼位者,是皇上在世家同安王的扶持下,最先占據京城,花了兩三年時間才平定國內戰亂。

    當時大周因為接連戰亂,民不聊生,處在百廢待興的階段。要是想國家長盛久安地發展下去,就需要大批文官治理御下。世家不僅占據大量的資源和銀錢,還跟隨了大批文人,這批文人隨之進入朝廷,成為今日的不可撼動之勢。所以他們的野心也跟著大了起來,想推選自己認可的皇子繼承大統,王皇后便是他們選定的人。」

    「王皇后手段和心計都不比她的父親差,可以說是她這一輩中最出色的人。進宮沒有多久,先皇后病逝,接連有三位皇嗣早逝。後來皇帝先後納了幾位家世顯赫的妃子,才將將養住了幾位皇子。」

    「皇上……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皇上也只能漸漸削減世家在朝中的影響力,再多也沒了。」顧淮安拿著剝得完整的雞蛋,用薄如蟬翼的帕子包起來,捏著帕子的口,低頭輕柔地往女子的眼睛上按下去。

    「杜望津當初進宮,也是允許的。這麼多年他雖然一直跟在皇后的身邊,但是到底算不上……完全人,哪怕是寵信也讓人抓不到任何錯處,一國之母,總不能用這點上不了台面的理由發作。皇上也不是想忍,而是不得不忍著。」

    甚至當年,若不是六皇子年紀還太小,就算上位也要遭到各方鉗制,王皇后會直接對皇上下手。也正是因為當初她的一念之差,反而給了皇上喘息的時間,將朝中重新梳理了一遍,三方陷入詭異的平衡當中。三方彼此需要,又彼此忌憚,就等著合適的時機出手將對手一擊斃命。

    可隨著六皇子的逐漸長成,這種平衡又漸漸被打破。尤其是近兩年,皇上的身體越發不好,召見太醫的次數越加頻繁,幾乎可以遇見即將到來的又一輪的腥風血雨。

    只要顧淮安想,他就是一位極好的先生,能將這些相互牽制的局面用最深入淺出的話,掰開揉碎了同姜若細細說來,也的回答她問出的所有問題。

    姜若學問上或許比不上那些真正勤學苦讀多年的讀書人,但是在來揚州的路上就被顧淮安親自帶著教導,又在發生疫病缺人時候在衙門寫過一段時間文書,眼界和見識要比大多數人好。

    消化完剛剛聽到的事兒,她問出了一個讓顧淮安有些意外的問題。

    「當初,你在儋州出事,也是皇后和世家下的手嗎?」

    在聽松院時,她就曾經聽徐嬤嬤提起過,世子爺是在儋州之行後性格大變,性情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那時候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時局的變動,她聽過一耳也沒能聽懂其中的深意。可聯繫世子爺剛剛說的話,她卻產生疑惑。按照世子爺的心性,他在前往儋州時就能夠遇見自己真要是積攢了政績,定然會遭遇皇后和世家的聯手報復,他又怎麼會在後來沉寂那麼長時間。

    顧淮安突然不說話了。

    他垂下眼帘,見女子的眼皮有些消腫之後,將包裹著雞蛋的手帕放在旁邊。旁邊燃著一盞燭燈,而不是之前用的煤油燈。揚州城那些世家服軟之後,物品的供應也跟上來,這邊就已經用上了。

    纏枝式樣的燈台,上面錯落點著九根蠟燭,將這一塊地方照的亮堂堂的,仿佛白晝。

    俊美的容貌也被燭火分割成明暗兩面,俯身時肩背處瞄著一層金邊,卻在不遠處的牆邊上落下一個巨大的陰影。燭光稍微搖晃,牆面上的影子就跟著晃動,如同惡鬼一般叫囂著要衝出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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