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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16:09 作者: 林中有霧
「近來憂思過重,鬱結於心,今日又受了驚嚇才會昏厥過去。其實本來沒這麼嚴重,不過她底子不大好,有虛勞病的症狀。雖說不需吃藥,但也要吃好,不然影響壽元。」
「虛勞病?」男人側過臉,眼尾微微上揚,有些意外。
「嗯,就是長久吃得不好。」陳大夫其實不大能理解,府中的下人不說日子過得有多好,最起碼衣食無憂,他還是第一次碰到虛勞病。再者說,這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哪裡有那麼多要操心的事兒,竟然還病倒了。
不過他一向怕自己的主子,這些話也不敢多說,留了一張藥方子之後就直接走了。
芙蓉跟著去抓藥熬藥,徐嬤嬤到正房這邊看看情況。
顧淮安倒是能知道小丫鬟為什麼憂思過重,本就沒有多少城府的人被迫進聽松院,整日擔心著自己的性命,能扛到現在他都有些意外。
他卻想不通她怎麼會得了虛勞病,安王府的待遇可不差。
見徐嬤嬤進來,他問了聲:「府上可有剋扣人月錢的事?」
「這倒是沒。」徐嬤嬤知道問話的緣由後,提了一句,「她當初因為母親生病被賣進來的,在針線房的學了女工還送錢養活母親和妹妹。她後來好像還接了私活,準備在銀子替自己贖回賣身契。前兩天聽說時,老奴還有些意外。」
顧淮安低頭看向旁邊的女子,沒有說話。
徐嬤嬤不大確定問:「要不要現在將她抱回去?您再繼續休息會?」
男人點了點頭。
徐嬤嬤就要上前動作,可睡夢中的女子不知道又夢到什麼,在徐嬤嬤碰過來時激烈地掙紮起來,胡亂地往旁邊抓東西。在抓到一片衣角時,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攥緊,忽然哭了出來。
「娘親,娘親……不要……不要丟下若若……」
她先前才發過燒,兩邊臉頰都是通紅。汗濕的頭髮一縷縷地貼在臉頰邊,瞧著巴掌大的臉更小,說不出來的柔弱。往日濕亮的眸子闔上,鼻尖聳動,淚珠滑落下來沒入如雲的烏髮里,難過都快要溢出來。
而被抓住的衣角正是顧淮安的。
徐嬤嬤有些遲疑,看向男人,要個章程。
「讓她睡著吧,等明日清醒了再讓她回西屋住著。」顧淮安開口,「你先回去歇著吧,過兩日太子爺或許會邀我出去,明日你幫著準備出門的東西。」
徐嬤嬤知道世子爺這是體恤她上了年紀,熬不得大夜。她想了想明日要忙的事情,沒勉強自己待著,行了禮之後就回去了。
後來是芙蓉送來藥。
別看芙蓉在聽風院的下人面前耀武揚威,到了世子爺面前,她乖順地和鵪鶉差不多,規規矩矩生怕自己做錯什麼。所以剛放下藥碗,她也來不及問需要自己做什麼,就害怕地跑走了。
顧淮安在放任不管和餵藥之間猶豫了一瞬,還是將藥端了起來,捏著小丫鬟的兩邊臉頰,就準備給她直接灌下去。
可昏迷當中的人本就不受控制,灌進嘴裡之後,她也不知道咽下去。
手上傳來綿軟的觸感,生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來。
顧淮安無意識擦碰了兩下,盯著女子看了一會,最後精準地叫出她的名字,「姜若。」
哪怕是在睡夢中,姜若對他的聲音也有反應。細細的眉蹙起,她輕微搖頭,儼然是要醒未醒的樣子。
再叫了兩聲,小丫鬟就已經睜開眼。仿佛被水潤洗過的眸子濕透,睫毛一簇一簇捲起,眼神還有些茫然。
還沒有等她徹底清醒過來,藥碗就已經遞到嘴邊,她半是被逼迫著喝了乾淨,苦得精緻的五官都皺到一起,卻沒有哭,只是愣愣地盯著他看。
樣子呆呆的,像是笨蛋美人,連哭都不會,去醉春樓又能學到什麼東西?
顧淮安將藥碗放到一邊,淡聲道:「先睡吧。」
姜若其實還沒醒,雖然睜開眼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唯一記得就是她要讓世子爺喜歡。怎麼讓世子爺喜歡?她能記住的也就是柳如玉對她說過的話,找到空閒就多肢體接觸。
所以在看見男人將手收回去時,她做了一件極為了不起的壯舉
——將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世子爺瞧著冷冰冰的,手掌也是冷冰冰的,卻很好緩解她身上的燥熱。所以在男人準備將手縮回去時,她又努力地將自己的手塞了過去。
「這是在做什麼?」男人微微眯著眼,聲音沉了沉。
姜若聽見聲音,縮了縮腦袋,實誠道:「她們說,這樣做就能討你喜歡。」
「他們是誰?」
「醉春樓里的人。」
「還說了什麼?」
姜若努力回想今日都學到什麼,可腦子有點雜亂,說的話完全沒有邏輯,甚至是錯亂的。「還說……讓我聽話,讓我做你喜歡的事情……說讓我……」
讓我不要喜歡你。
哪怕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她仍舊敏銳察覺到這句話不能說,換成了一句,「不過我發現,讓你喜歡很難。」
「也可以不喜歡。」顧淮安說。
怎麼能不喜歡呢,不喜歡她怎麼爬床,怎麼懷上孩子,又怎麼救自己的娘親?那個冗長而又血腥的夢影響到現在,清澈的眼裡迅速積攢起霧氣,垂在眼眶。
她不敢哭,努力憋回去,用力說:「我很會討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