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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9:10:04 作者: 客柞
他說到這停頓了片刻,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重新看向了溫斯沅。
仍舊是平靜的語氣。
「第一次見到那麼多血,正常人都應該要感到害怕的,可我卻感覺到了興奮,前所未有的興奮。我好像看到了一隻野獸,用血淋淋的雙爪掙脫開了牢籠。」
溫斯沅沒注意吳鹿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往外掉眼淚的。
那雙漂亮的眼睛沒了充盈的淚水,更顯空洞。
溫斯沅看著輕擰起眉頭,出聲問:「你在打那個人之前,那個人有沒有做過什麼事情?」
溫斯沅的回答讓吳鹿洺的眼中閃過了一瞬的訝異,像是沒想到溫斯沅的第一反應是開口問他,而不是跟他說打人不對。
沒有馬上得到回應,溫斯沅又補充問道:「或者說,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吳鹿洺靜默片刻,忽然將臉往溫斯沅手中小幅度地埋進去一點。
而後悶悶的聲音才響起:「我分不清。他是壞人的話,那我能算好人嗎?他是好人的話,那我又算什麼?」
他用平靜的語氣說完,略微泛乾的嘴唇輕碰了一下,忽然又道:「我可能真的是怪物。」
像是一個已經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死刑犯,平靜地自己給自己宣判了死刑。
溫斯沅聽著吳鹿洺的話,眉頭越擰越緊。
他手心裡所碰到的觸感依舊滾燙,可眼前人給他的感覺卻逐漸冰涼。
長久的安靜過後,感覺到臉壓在他手心裡的人似乎有要往後退的動作。
他趕在吳鹿洺動作前,再次出聲:「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嗎?」
月光下,少年被淚水打濕的睫毛輕顫,看向他時眼底的空洞被疑惑稍稍取代了幾分。
疑惑又慢慢被專注取代。
吳鹿洺在溫斯沅的注視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好。」溫斯沅開口,用聊天般的平常語氣對吳鹿洺道,「我剛才提的問題,本身就存在問題。」
「大學時期,我參與過一次辯論,那次辯論的主題很簡單,但又很不簡單,主題是『善與惡』。」溫斯沅放輕聲音緩緩道來。
「那次辯論的中心,一個是接受過多年良好教育的大學生,他遵守著絕大多數的社會規則,會在公交上給老人讓座,會在接受別人幫助以後熱情地道謝,他不說髒話,不抽菸,不喝酒,不隨地吐痰,也會在他人有需要時給予隨手幫助,但當一個歹徒在他面前拿刀抵在了一個年幼的孩子脖子上時,他的選擇,是縮到人群後默不作聲。」
「另一個,是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認真聽過的社會人士,他抽菸、喝酒、打架、罵人,但當比他弱小者在他面前面臨被傷害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與歹徒搏鬥。」
「這樣的兩個人,你說誰是善,誰又是惡?」
「每個人都知道,燒殺掠奪是不對的,尊老愛幼是值得提倡的,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燒殺掠奪或尊老愛幼那樣能輕易辯出善惡,事情是,人更是。」
溫斯沅說完,停頓片刻後,看向吳鹿洺,認真道:「你可能不完全聰明,不完全細緻,也不完全善良,但你絕對不會是怪物。」
話音落下後許久,在吳鹿洺愣怔的表情下,溫斯沅又一次言辭肯定道:「相信我的辨別能力,你不是。」
吳鹿洺尚且沒給出回應之時,窗外忽地一片大亮。
煙花爆竹聲成片地響起,環繞在兩人耳旁。
絢爛的火光將吳鹿洺的臉龐照亮。
他睜大了眼睛緊盯著溫斯沅,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眼角滑落。
樓下傳來小孩的歡呼聲,伴著大人的嬉笑聲。
吳鹿洺在一片嘈雜聲中,將臉完全埋進了溫斯沅的掌心。
掌心再次變得濕潤,在煙花聲混著嬉笑聲中,溫斯沅聽見了很輕很輕,但卻不再壓抑著的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朋友們,我帶著flag來了,接下來幾天到國慶假期結束前,我要日更!
當然,我要是沒做到,你們就當我放了個屁吧(嘿嘿嘿嘿嘿嘿
第51章
溫斯沅不清楚吳鹿洺是具體什麼時間睡過去的, 只是漸漸感覺到手掌心不再濕潤的時候,他輕輕將埋在他手掌心裡的臉往上抬了一點,就看見吳鹿洺已經閉上眼睛,呼吸也變得綿長。
他見狀, 伸出另一隻手拿過床上方的枕頭, 而後將吳鹿洺的腦袋小心放了上去。
做好這些後他沒有馬上離開。
吳鹿洺的額頭還燙著,但似乎比剛才緩和了些。
看著面前好不容易睡過去的人, 溫斯沅思索半晌後, 最終沒有再出聲將他叫醒, 而是起身, 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走到了床尾的桌子前。
桌子上擺著吳鹿洺剛才吃的幾種藥。
溫斯沅拿過藥瓶挨個查了一遍, 剛舒展開沒多久的眉頭又擰在了一起。
這些藥不是單純的退燒藥,其中甚至包含了帶有鎮靜和止痛成分的藥物, 都是需要按照醫囑吃的處方藥。
溫斯沅拿著幾瓶藥看了好半晌,最後只是將藥放回到了原位, 再次走回到床旁的地墊上坐下。
按照藥瓶上的症狀說明, 服用過後兩到三個小時,會暫時性地令疼痛感加劇,熬過這幾個小時,藥效就會慢慢出來。
溫斯沅在吳鹿洺的床旁守了一個多小時,期間在房間桌子上的藥箱裡發現了體溫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