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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8:58:00 作者: 木子曉風
大姐長得好看又水靈,獎狀更是年年帶回家,老師們都說,夏清清是個學習的好苗子,他們姐弟幾個幾乎無不以大姐為榮。如果這一切都順風順水地進行下去該多好,可是這也是如果,誰也沒料到,一向只在電視上出現的情節有一天真的會發生在自己周圍,甚至自己就是主角。
說到這裡,林安明白夏箏要說什麼了。他剛要開口,夏箏就擺手示意他別說話。「我不知道當年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我被你們搞糊塗了,你要知道,許多人只關注最後結果,我們家裡人也一樣,所以對於你,我爸媽對你一直的厭惡的。所以,當大姐打電話說要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全家人都說反對的。我爸甚至說要跟大姐斷絕父女關係,讓她不要再踏入家門一步。」
她看了看林安,林安的臉色變了變,果不其然,他是不知道的。
「但是大姐堅持如此,她一向溫馴如鹿,我從未見過她這樣倔強過。我來到這裡也算是明白了一些大姐,你們真的很愛彼此,你也非常在乎她。我覺得我應該要告訴你一件事,依大姐的話,她是決不會說的,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林安點點頭,示意她說。她扶了一下眼鏡,眺望著遠處高聳的建築,慢慢地說:「我剛剛跟你說,沒有見過大姐這麼執拗過,其實錯了。很久以前,我見過一次她這樣,當時的情況,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是的,那應該是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晚上,大姐被爸爸叫進屋子說話,當時年齡小的夏圓和夏承熠都擠在一起看電視,而她跟二姐收拾飯碗。大概有半個小時吧,就聽見屋子裡傳來爸爸的怒吼:「你說什麼胡話?都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幫著他反咬一口,你看上他了,你讓我的臉往哪裡擱?」
他們幾個聽到聲響都跑了出來,就見爸爸拉著大姐出了房門,「給我跪在這裡,什麼時候想好了,想清楚了,再起來 !」他氣得臉都綠了,大姐咬著牙就直直地跪著,梗著脖子來了句:「不是他,根本就不是他。」
爸爸拿起來竹條子就打,細細的竹條抽在大姐的身上,每揮一下就發出「啾啾」的聲音,每打一下,她都痛得抖一下,衣服上有抽打的褶皺,大姐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她們姐妹幾個都哭了起來,二姐大一點,小聲地勸大姐:「大姐,你認錯吧,你向爸爸認錯吧。」
大姐還是不說話,爸爸氣得眼睛通紅,用了更大的力,大姐疼得握住拳頭,忽然,她大喊一聲:「是夏洪,為什麼不相信我,不是林安,是夏洪,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她說得那麼憤怒,那麼怨恨,每一句都在控訴著另一個人都她的傷害與侮辱。
她們幾個面面相覷,還不是特別明白,但對於大姐破口大罵大伯都感到非常詫異。在她們受到的教育里,是不能直呼或者咒罵長輩的。
倒是爸爸竹條打壞了,又氣急敗壞隨手拿了個木棍,直直地敲了下去。「咔」,她們聽到清晰的木棍斷裂的聲音,有半截飛到了一邊,而另外半截則重重地戳進了大姐的後背,鮮血很快流了出來。
大姐臉色發白,疼得直冒汗,媽媽趕緊用了草木灰止血,爸爸看了看手中的半截木棍,再看大姐還是那個樣子,氣得將木棍一扔,提了把刀來。她們幾個嚇壞了,連媽媽也被嚇到,直嚷嚷著:「你拿刀幹嗎?」
他把刀往大姐身邊一丟,厲聲說:「你就在這裡跪著,想不通,我們一家人都死了算了,別都活著丟臉。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跪著,什麼時候你們大姐起來了,你們才能起來。」
他說完,刷的轉身進了屋,院裡嘩啦啦跪了一排。那次,她們跪了整整一夜,膝蓋都青了,腫了,幾個人跪到半夜就堅持不住了,膝蓋生疼,蚊子肆虐,困意濃濃,她們跪的歪歪斜斜。只有大姐,腰還是挺得很直。她背上的傷已經不流血了,但那些血漬還是讓你膽戰心驚。
好像這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大姐一直是一種很平靜的表情。直到最小的夏圓怯怯地拉了拉大姐的衣角,小聲地說:「大姐,我膝蓋疼,我怕有鬼,我想睡覺。」
大姐這個時候才低下頭看她們,看她們疼得不住地雙手撐地,哈欠連連,眼睛離開漸漸流露出了痛苦。她慢慢地攔住夏圓,聲音飄渺地像來自遠方:「大姐不會讓你們痛,不會。」
月光下,那把刀閃著幽冷的光,像一雙眼,冷冷的注視著她們。
許多年後,夏箏才能明白大姐當時的心情,她當時該是怎樣的絕望與無奈,而她的良心枷鎖自此戴上,無法摘除。
林安聽了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夏清清去反抗過,去爭取過。他一直以為她毫無主見,就這樣棄他於不顧,就這樣將事實真相顛倒而毫無愧疚,卻原來,她也是被迫,她也是無奈。這麼多年來,他時常想起當年兩人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她的平靜。
他以為那是她的冷漠,卻不曾知道,有種靜默是太過於壓抑的苦痛,是無可奈何的悲哀,是重若千鈞的愧疚。他沒忘,那麼她呢?這麼些年是否依然畫地為牢,走不出良心的譴責?
護士終於換好藥出去了,夏清清躺回床上,見林安陷入沉思中,她揮了揮手,林安回了神。
「在想什麼呢?」夏清清問他。
林安坐在床邊幫她撩上去散落下來的長髮,「沒有,只是在想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