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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8:47:44 作者: 檸檬馬卡龍
案情也很簡單,去年十一月二十,中浣那天,錢塘縣丞衛良在酒肆飲酒,與旁桌的秦懷林起了齟齬,秦懷林失手將衛良推下樓梯,致使其當場死亡。秦懷林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現場也有在酒肆飲酒的諸多人員作證。
到顧念這邊,不過就是走個覆核的流程而已。原主已經簽過名字,蓋過章,只是生性疏懶,沒有及時交給自己上頭的王寺丞而已。
另一份命案,就是年深的案子。書里關於這個案子的地方是一筆帶過的,顧念結合原主的記憶和卷宗上的描述,才大致理順事情的經過。
鎮西軍去年年底打了勝仗,年深代表鎮西軍統領,也就是他的叔叔年風勇回長安受封,恰逢元日,便被林相以過節的名義留了下來。
上元佳節,申國公府的小世子葉九思在城外別院大宴賓客,年深也是座上賓。
戶部尚書趙世念的嫡子趙傑因為侍酒的胡姬,與年深起了爭執,掀翻桌案,後被眾人勸下。
晚上燈節,平康坊當紅都知楚娘在天香樓設下四層關,邀請能連闖四關者共同在天香樓『點燈』。年深與趙傑戰勝諸人,成為進入四樓最後一關的幸運兒,兩人根據楚娘定下的規矩,以雙陸棋決勝負。
趙傑勝出後,得意忘形地跑到扶欄邊跟眾人炫耀,借著酒意口吐狂言,年深惱羞成怒,當著樓下眾人的面抽刀砍死了趙傑。
樓下的目擊者極多,包括坐在對面酒肆二樓的尚書左丞。他的證言中還提及,小世子葉九思當時就坐在自己隔壁,應當也看到了。
大理寺的人也在年深房內找到血衣和沾血的兇刀。
人證物證俱在,然而,年深卻拒不承認,堅稱自己當晚酒醉,在房間睡覺,從來沒有去過天香樓,血衣更是無稽之談。
原主上元節跟人玩樗蒲( chū pú ),輸了兩萬五千文,戶部侍郎的管家替他還了錢,唯一的要求,就是從年深這邊拿到認罪的口供。
這就是原主賣力拷打年深拿口供的原因。
顧念嘆了口氣,戶部侍郎是戶部尚書的直屬部下,怎麼看都像是對方讓管家做了個局騙原主上鉤,然後指使他來拿年深的口供。
煎熬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中午。
大理寺的福利比顧念想像中的要好,比如,他今日才知道,大理寺是提供『工作餐『的。
原主一個閒人,到職的四十幾天裡,都是日上三竿用過飯才來,待個兩刻半個時辰的,沒什麼事情就跟著其餘的『前輩』一起摸魚溜了,自然也就從沒有吃到過工作餐。毫不誇張地說,他連整個大理寺的地形都還認不全呢。
食堂里的氛圍倒是比辦公室輕鬆了些,身著青綠袍衫的書吏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低聲交談,偶然還能傳出聲低笑。
顧念誰也不認識,只得隨便找了處空位,那個位置恰好面臨中庭,坐在食案前,抬頭就能看見院子裡那排光禿禿的石燈籠和幾棵沒什麼美感的枯樹。他甚至極度懷疑,一陣風吹過,自己的餐盤裡就會多二兩塵土加餐。
至於菜色就沒有什麼好期待的了,畢竟這個時候的烹飪還以蒸燉煮為主,更何況還是大鍋飯,對吃慣各種精工細烹的某人來說,從根源上就不合口味。
另外就是挑食,顧念和原主都討厭類似蔥蒜之類的有刺激性味道的東西,家裡會幫他單做,在這裡可就沒有這個特殊待遇了。
挑挑撿撿,他才勉強吃了幾口。
用罷午飯,他跟隨大多數人起身去院子裡散步消食,意外碰到孫獄丞,也就是剛醒來時把他拎到刑房的那位中年大叔。
日暖風和,顧念一襲綠色襴袍,銀帶束腰,站在那裡清俊如竹。孫獄丞看著他怔忪了片刻,隨即又露出了先前那種老好人似的笑容,「聽說顧司直病了?」
「嗯,昏睡了好多天,今天才來的。要不是我阿舅醫術好,可能就回不來了。」顧念隨口幫秦染打了個廣告。
孫獄丞頓了頓,壓低聲音,「這麼說,司直還沒有去述職?」
當然,顧念點了點頭。他這邊苦等一上午,都快成望『卿』石了。
孫獄丞看了看周圍,湊近半步正要開口,另一個青衣小吏追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腕,「快點快點,趁著沒到未初,抓緊時間玩兩手。」
「司直可要認真準備。」孫獄丞瞥了眼來人,語重心長的道。隨即就被那人匆匆忙忙地拽走了。
顧念:……
就兩個卷宗,還能怎麼認真?
午後未正時分,顧念跟隨周錄事走向東側的一處偏殿,殿上匾額寫著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履雪」。
大理寺少卿官居從四品上,在整個大理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自然不可能像他們寺丞、司直那樣敞開式辦公,而是擁有一整座小殿做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門口守著的青衣小吏代顧念他們敲了兩下門,兩息過後,裡面才道,「進來。」
那聲音猶如金木相擊,低沉悅耳,卻隱隱透著寒氣。
兩輩子第一次感覺到來自『上司』的威壓,顧念緊張得心跳驟然加速,他對著門扇絛環板上的雕花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才推門邁進去。
周錄事似乎也很緊張,遲了幾秒才跟在顧念後面進門。
殿內的空間異常寬闊,正對門是張巨大的八字三折屏,屏上畫著只臥獅,筆觸寫意,霸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