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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8:13:11 作者: 麻醬燒餅
    佟一心的生活先前沒有太不順的地方,他總會選擇得心應手輕而易舉的事情去做,因此沒有大志氣,卻有遊刃有餘的快樂。

    因為愛上一個人,他仿佛是在二十七歲這年,第一次撞到這個世界殘忍的規則,突如其來的頭破血流。

    他真的很累了,看著自己在微信群里剛剛發布的換班信息,想了下,撤回發送。

    就這樣拖了一個月,兩人沒有見面,還是會聊天,只是佟一心時常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刻意和尷尬藏都藏不住。

    北京的春天,天氣像是會抽風,夾著沙塵暴,忽冷忽熱。佟一心那天休息,卻在凌晨醒來,他感覺很冷,渾身酸痛,眼睛燙燙的,視野里充滿了橘色。他掙扎著量了體溫,三十九度八。他暈頭轉向地吃了退燒藥,接滿了一大杯熱水放到床頭柜上,裹著被子,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喉嚨痒痒的擾人清夢,半夢半醒的疼痛中,他撥通了嚴徊的視頻通話。

    嚴徊穿得很正式,西服加領帶。佟一心略帶遲鈍地回憶,嚴徊可能是剛剛結束一個面試。

    「寶寶,怎麼這麼晚打過來,睡不著嗎?」嚴徊拿著手機,鬆了下領帶。

    佟一心在黑暗中點頭,隨後意識到自己並沒開燈,嚴徊應該是看不見的。他想要起來開床頭燈,但是身體的酸楚阻止了他。

    「對。」佟一心遲鈍地說。

    嚴徊對著攝像頭笑笑:「那我陪你聊天。」

    佟一心:「好呀。」

    嚴徊沒有覺察出佟一心有什麼不對,和他講自己的一天:「今天是去談合同,應該馬上簽了。」

    佟一心努力控制自己的難過:「是嗎?這很好啊……」

    嚴徊:「也是在舊金山,我不想去紐約,那裡太冷了。」

    「嗯。」佟一心終於決定掙扎著去夠床頭柜上的水喝,他模糊的視野讓他的手判斷失誤,一大杯水刷啦一下撒了一床,燙到了他的手。佟一心小聲叫了一下,徹底愣住了,手很痛,可是他不想動。

    嚴徊那邊聽到了,很急:「怎麼了?!」

    佟一心舉著手機不說話,他摸了下濕漉漉的床,忽然特別想哭。或許生病的人就是很脆弱,因為一件這么小的事,他的情緒要崩潰了。

    那邊太安靜了,嚴徊又問:「怎麼了?」

    佟一心發著高燒,坐在濕透了的床上,發了會呆兒。

    嚴徊又問了一次怎麼了。

    佟一心突然哭出來,不是那種默默流淚,是宣洩似的,他捂住眼睛,把手機扔在床上,跪坐著哭了起來,呻吟著說:「我好難受啊……」

    嚴徊一下就慌了:「寶貝兒,你怎麼了?開燈!」

    佟一心說:「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啊……」

    嚴徊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到底怎麼了?生病了嗎?」

    「嗯……」佟一心哭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讓他干著急,哆哆嗦嗦地開了燈。

    燈光將他的狼狽暴露無遺,他看著嚴徊焦急的眉眼,胸中湧上一股哀哀的念頭,自暴自棄般地說:「我覺得可能沒辦法和你走到永遠了……嚴徊,怎麼辦啊……怎麼辦啊……我好難受。」

    嚴徊也紅了眼眶,氣息不穩地看著佟一心。

    佟一心躺到床上乾燥的角落,縮成一團,說:「我們會分開嗎?為什麼你永遠不能陪在我身邊。」

    他不想抱怨,可是他生病了,他是很想嚴徊陪著他愛著他的,憑什麼一直都要自己忍著不說呢?

    「我陪著你,我陪著你,」嚴徊從沒見過佟一心這樣脆弱的樣子,心疼得要滴出血來,「我在這。」

    「有什麼用……一點用都沒有……你又不會來……」佟一心蜷縮著,他嘟囔了幾句,就昏昏沉沉地閉上眼睛,迷迷糊糊間,仿佛聽到嚴徊又說了些什麼,但是他終於任性了一把,不管不顧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佟一心睡了整整十多個小時,當下神清氣爽,頭也不怎麼疼了。三十七度五,還是燒,但不太嚴重。

    他給自己叫了外賣的粥,喝到了一半,忽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麼,急忙打開微信,果然看到了凌晨和嚴徊的通話記錄,兩個小時那麼久。

    「我聊什麼能聊這么半天?」佟一心摸摸頭,努力回想,忽然想起來自己歇斯底里朝嚴徊發泄的片段,非常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雖然是真心話,但是……嚴徊也很無辜。

    佟一心其實知道,這也是因為自己的無能,如果自己也可以去美國學習工作,是不是問題就能順利解決了呢?他考慮過要不要去讀個研究生,可是出於種種考量,沒有勇氣這樣破釜沉舟。

    佟一心又吃了點藥,打開電腦認真查看之前收藏的幾個招生頁面,一條條匹配自己的條件。讀mba實在是太貴了,絕對讀不起,如果讀個人文類的倒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他研究招生要求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佟一心走神地回憶自己有沒有訂快遞,一邊往門邊走。

    敲門聲越來越急 。

    「有什麼好急的……」佟一心正無語著,就聽到門外的人著急地喊:「佟一心,開門!」

    他以為自己幻聽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貓眼。

    嚴徊站在門外,他的背後是下午燦爛的陽光,斜斜地從走廊的窗戶透進來,他頭髮上的髮膠都沒洗掉,一縷一縷地亂糟糟的,雙眼發紅,好像也沒睡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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