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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PARTⅠ

2023-08-23 02:00:49 作者: 深深
  偌大的花園別墅里洋溢著歡樂的氣息,邵提亞一家的來訪,讓鮮少有人氣的齊藤家顯得生氣勃勃。三個小孩在遊樂室玩得不亦樂乎,兩個男人則捲起衣袖在臨時搭起的棚子下烤肉,而兩個女人自然是悠閒地在冷氣房裡喝咖啡、聊是非,享受著如女皇般的待遇。

  「邵夫人,你……」

  「齊藤夫人,你可不可以別再叫我邵夫人,聽來怪彆扭的。」

  桑堇歡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逗得齊藤雪舞淺笑出聲,又道:「好,那我就叫你堇歡,你也直接叫我雪舞吧。」

  「雪舞,禮教只適用於極度陌生、排斥或正在勾心鬥角的人,我想,對於我們並不適用。」

  她的想法如此奇特,齊藤雪舞不禁挑眉。「堇歡,你真特別。」

  「是嗎?我老公也這麼說過,但我從不覺得我有什麼特別之處,每個人對事物的看法不同嘛,這哪有什麼特別的。」

  桑堇歡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要說到特別,這雪舞才特別呢,她美得太晶瑩、美得太超脫世俗了。

  「雪舞,你別怪我多嘴,你真的太白了,應該多曬曬太陽。」望著她那張幾乎是沒有血色的容顏,桑堇歡誠心地建議道。

  齊藤雪舞習慣性地輕撫著臉頰。自己今天刻意化了妝,還塗了比較紅的腮紅,沒想到還是讓她看出來了。

  「堇歡,有件事……」她垂下眼睫,不知該從何說起。

  「有話就直說啊,不用支支吾吾的。」桑堇歡仍是一派悠閒。

  「羽桓就是華健吾。」齊藤雪舞直接說道,不能確定她是否知情他和桑思棠的那段情,但就她沒有認出他這點看來,她肯定沒見過他。

  「他就是華健吾?」桑堇歡立刻驚叫,這個名字令她勾起了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的,他就是華健吾,思棠以前的男朋友。」

  「思棠?你認識我妹妹思棠?」提到妹妹,她更加詫異了。

  「是的,就在不久前。」齊藤雪舞平靜地道。

  「你們……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桑堇歡蹙緊了眉頭。難怪最近妹妹老是精神恍惚,原來是他又出現了。

  「其實,我昨天才去找過她。」齊藤雪舞慢慢導入正題。

  桑堇歡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她找思棠做什麼,莫非他們又舊情復燃,所以她去找思棠興師問罪?

  「堇歡,你別亂猜,我沒有惡意。」齊藤雪舞柔聲道。

  她這下更是一頭霧水。沒有惡意去找思棠做什麼,難不成泡茶聊天嗎?

  「我快死了,所以請求她替我照顧他們。」

  桑堇歡錯愕的張大嘴,難以置信的望著她。

  「我得了血癌……堇歡,幫幫我也幫幫他們,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吧。」齊藤雪舞思忖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找她幫這個忙。

  桑堇歡明顯感受到她的真心誠意。但這麼做好嗎?她可以確定妹妹仍然愛著華健吾,但他呢?他能捨得下夫妻一場的情分,而將感情轉向妹妹嗎?況且,愛情本就難以捉摸,相愛未必就能相守,有緣未必有分。

  「堇歡,別讓我死不瞑目。」齊藤雪舞動之以情再道。

  「雪舞,你這又是何必呢?感情的事外人是無從揷手的,你這樣教我、教我怎麼……唉!」桑堇歡重重嘆了口氣,她真的是無能為力。

  「他們彼此相愛,而我是唯一的阻礙,如今我、我……」

  齊藤雪舞話都來不及說完,便突然一陣暈眩,桑堇歡急忙上前扶著她,就要大喊華健吾,未料卻被制止。

  「別叫,我不想讓羽桓知道。」

  「雪舞,你……」

  「堇歡,我鄭重地拜託你,我不求什麼,只求你能適時地助他們一臂之力,答應我,好嗎?」

  齊藤雪舞緊緊抓著她的手,冰冷的體溫刺激著她的意念,過了一會兒,她茫然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語畢,齊藤雪舞垂下了手,陷入昏厥。

  「雪舞!」桑堇歡立時驚聲尖叫。

  剛進門的兩個男人一聽到她的叫聲,連忙拔腿飛奔。

  「怎麼回事?」齊藤羽桓急問。

  「雪舞昏過去了,快送她去醫院!快!」桑堇歡焦

  ..

  急哭喊。

  齊藤羽桓立刻抱起妻子,由邵提亞一路護送他們至醫院,桑堇歡則留下來照料三個小孩。

  下午時分,桑思棠拿著齊藤雪舞給她的地址,找到了齊藤家,她站在門外徘徊了好久,遲遲不敢按下門鈴。

  她原本是想等到星期一他上班的時候再去找他,但雪舞的病情已不能再拖,再者,癌症患者隨時有變,所以她才會冒著被雪舞發現的可能登門造訪。

  她的左顧右盼引來了警衛的注意。「小姐,請問你是要來找人嗎?」

  「請問齊藤先生在嗎?」她有禮地問道。

  「他不在,送夫人去醫院了。」不知怎地,望著她澄澈的眼瞳,警衛竟誠實地回答。

  「醫院?」她踉蹌地退了一步。她來晚了嗎?「你知道他們去哪家醫院嗎?」

  「不知道,事出突然……」

  「謝謝!」桑思棠不等他說完,道了謝後立刻衝上車,直覺想著,既然事出突然,他們應該會就近就醫,於是她連忙趕往最近的一家醫院。

  果不其然,在急診室的手術室門外,她看見了愁眉苦臉的齊藤羽桓。

  桑思棠快步走上前,憂心的問:「雪舞還好嗎?」

  她毫無預警地出現,令他驚訝萬分。「你……」隨即,他的腦中升起了許多疑問,她怎麼知道?她為什麼會來?又是來做什麼的?

  「我去你家找你,才知道雪舞進醫院了。」

  她主動解答了其中一個疑問,但他馬上又有另一個疑問。「找我?」

  「是的,昨天雪舞找過我,告訴我一些事情,唉,總之,我去找你是為了通知你雪舞的病情已經惡化,沒想到……」她避重就輕的道。

  齊藤羽桓一聽,臉色頓時鐵青一片。「你的意思是,你昨天就知道了,卻等到今天才通知我,你……」他帶著埋怨瞪著她,無心探究原委,居心何在是他未出口的責難。

  「你……我……」桑思棠被他瞪得亂了方寸,解釋的話語全都梗在喉嚨,她不想讓他誤會,卻又不能實話實說,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身側不遠處響起。

  「思棠,你怎麼來了?」邵提亞快步走上前問道。

  「提亞?」無所適從的她,一見到他,本能地奔向他,躲到他身邊。

  這樣的景況齊藤羽桓看了不禁妒火中燒,此時,他的目光冷得像是結了三千年的寒霜,沁入她的心脾。

  「你的好意我已經收到了,你可以走了,而你,你的好心我在此向你謝過,你也可以走了,不過記得去帶你的妻子回家,不送。」

  他的恨意與輕蔑由他咬牙切齒的語句及結霜的眼神便可探知,邵提亞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說,但此刻自己只感受到身邊的人兒隱隱發抖。

  未多作停留,他摟著思棠的肩,斷然帶著她離去。

  走到停車場,邵提亞有股衝動想問明白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看她一副泫然慾泣的模樣,只好作罷。

  「你有開車來嗎?」

  桑思棠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那你可以自己開車回家嗎?」

  她再度點點頭。

  「好吧,那你要小心一點,我現在要去載我的妻子回家了。」

  而她第三度輕輕點頭。

  離開前,邵提亞安慰地摟了她一下。

  待他離開後,桑思棠縮進車內痛哭。他誤會她了,他竟然懷疑她居心叵測,他怎麼可以?

  然而,她的傷心,齊藤羽桓是看不見的,站在遠方的他,只看見他們擁抱的畫面,之後,便憤而抽身重回急診室的手術室門外守候。

  他不該追出去的,可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腳步,一瞬間,就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錯怪她了,但她的囁嚅、她的行為,再再都讓他的心墜入谷底。

  但見到醫生走向自己時,他猛然驚醒。混蛋,他的妻子正在與死神搏鬥,而他竟還牽掛著另一個女人,他還是人嗎?他不禁咒罵自己。

  醫生來到他面前問道:「你是齊藤雪舞的家屬嗎?」

  齊藤羽桓急忙站起身。「是的,她……」

  「來不及了,有時間多陪陪她吧。」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簡意賅地說

  。

  望著醫生的背影,齊藤羽桓頹喪地紅了眼眶。她要走了,這一回,她真的要走了,他再也留不住她了!一個已知的結果,仍刺痛了他的心,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穿上隔離衣,走進加護病房,深情地凝視著陷入昏迷的妻子。

  「雪舞,你贏得了我的愛,為何忍心離我而去?我願意陪著你天長地久共度晨昏,只要你活下去,從今以後,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再也沒有她,只有你,你聽見了嗎?」

  他的淚第一次為她而流,俯下了頭,他將沾滿淚滴的臉龐貼上她的纖纖玉手。

  是的,他已臣服在她的情網中,而她,或許再也聽不見他親口說愛她,他淒涼的想著,這是他們一世的遺憾。忽而,一個念頭突然竄起。

  都是桑思棠害的,如果她早一點通知他,他們就不會有這樣的遺憾,都是她的私心害的,那個早該自他心中連根拔除的女人。

  至此,他對她的愛,如數化成了恨,如同桑思棠先前所想,她果真背上了一條知情不報的罪名,儘管她提前做出挽救的動作,卻已無從挽回。

  一個人的生死能夠影響的範圍有多深、多廣,且看齊藤羽桓言行舉止的轉變便可知悉。他荒廢了工作,將所有心思全都系在愛妻身上,日以繼夜、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沒有人能制止他這種近乎自虐的行徑。

  可想而知,伺機而動的人自是不會錯失這天降的良機,暗地的埋伏在一陣觀望後,開始明目張胆地攻城略地,除了他的所在地台灣以外,他所有散布在各地的心腹、忠臣,在幾日內全部被擠掉,他的天已變了色。

  但他的忽略並不僅止於此,他的兒子在一夜之間成了無人聞問的「孤兒」,母親臥病在床,父親隨侍在側,在台無可依靠的他,只能整日待在家中,哭了又睡,睡醒又哭的淒涼度日,懵懂的他一心只想著父母不要他了。

  這日,桑思棠的來訪,令齊藤龍矢欣喜萬分,他愉快的向她打了招呼後,小臉瞬間一垮,哭著道:「阿姨,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他緊緊抱著她,深怕她也不要他。

  可憐的孩子!桑思棠無聲地吶喊,心疼的抱起他,笑著安撫,「小矢乖,爸爸媽媽沒有不要你,只是媽媽生病了,爸爸要照顧她,所以才會留你一個人在家。」

  「是嗎?可是爸爸說媽媽快好了,怎麼又生病了?」他的小手緊抓著她,他好害怕一個人待在家。

  看來,他的疏忽還真是徹底,瞧,小矢的不肯放手證明了自己極需要安全感,好在她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不敢來,她的勇氣從被他誤解的那一刻起便消失殆盡,但她答應過雪舞,這份承諾給了她不得不來的理由,於是,她帶著千萬斤重的諾言走這一遭。

  所幸的是,這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阻礙,警衛先生一看到她,二話不說就放她進門,而僕人則未問原由便指引她方向,或許是她長得一副善良樣吧,否則大家怎麼都這麼放心她這個陌生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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