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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53:34 作者: 空烏
    我是認真的。

    越征臉上還帶著笑,但鼻尖突然酸了。

    第四十一章

    「睡吧, 越哥,晚安。」

    「晚安。」

    尹樓躺在沙發上, 唇角噙著笑,看著窗外的昏暗,卻覺得自己被點亮了,整個人從寒冬臘月的風雪裡跳進溫暖的水池,從頭到腳都暖烘烘的。

    在家真好。

    夜裡,窗外雨聲漸弱, 滴滴答答,帶著催眠的效果。

    Z

    L

    尹樓半夢半醒間聽見開門聲,神經緊繃,立刻坐起來。

    黑暗裡模糊一小團人影晃晃悠悠地往越征臥室門口走。

    尹樓試探地喊了聲:「小晴?」

    人影慢悠悠地回頭, 聲音啞的不像話, 可憐兮兮的:「尹哥……?我好像, 高燒了……」

    尹樓趕緊跑過去,點開燈摸她腦袋, 小丫頭額頭燙手, 明顯是發燒了。

    「乖, 尹哥馬上帶你看私人醫生。」尹樓把她抱到沙發上, 去敲越征的門。

    「越哥, 小晴發燒了。」

    越征迷迷糊糊聽見這句話,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急得連鞋都沒顧得上穿,磕磕絆絆地跑出來,「小晴?」

    越小晴蔫了吧唧地,皺著眉看向他,啞聲說:「哥, 難受……」

    越征過去摸她腦袋,可能是今天下雨降溫著涼了,燙的厲害,他皺眉:「孫大夫前兩天出門了,我們去市醫院吧,小尹,麻煩你開車送一趟,今天這個天氣不好打車。」

    尹樓一僵,下意識說:「我叫我私人醫生過來吧,很快。」

    「太慢了,他怎麼也得一個小時,現在路不好,他繞來繞去也不知道得多長時間,再說大半夜麻煩人家也不好,」越征給越小晴穿上外套,「家裡到市醫院開車也就不到二十分鐘。」

    尹樓看著越小晴燒得通紅的小臉兒,再看急得一腦門汗的越征,狠狠咬了咬牙,半晌,啞聲說:「走吧,我開車。」

    越征換好衣服,抱起越小晴跟他一起出門,心裡太著急,以至於都沒發現尹樓蒼白的臉色和微抖的手。

    一路開到市醫院,雨早已經停了,下車後越征著急忙慌地抱著越小晴往醫院跑,尹樓咬牙,盯著越征的背影,努力抑制住心底的噁心和恐懼,跟了上去。

    走到醫院大廳,越征跟尹樓說:「我抱著小晴不方便,小尹,你幫我掛個號先。」

    尹樓愣了愣,抖著嘴唇問:「掛……號?在哪兒?」

    越征也沒想到什麼都懂的尹樓連掛號都不知道,但這會兒滿腦子的小晴,也沒細想,只當他家裡有錢從小就有私人醫生,沒怎麼來過醫院,把小晴放到他懷裡,「你先看著小晴,我去。」

    尹樓僵硬地點頭,鼻息間陌生又熟悉的消毒水味,緩慢又噁心地攀附至記憶最深處,喚醒了最致命的回憶,他臉色煞白,眼底泛上血色,牙關緊咬,嘴唇顫抖,目光不可抑制地放到門口,從內心深處渴望逃離,手指冰涼發抖,卻還是緊了緊手臂,輕輕哄著越小晴:「沒事了,馬上就可以打點滴了,馬上就好了,乖……」

    越征跑上跑下地帶著越小晴檢查,折騰了小半個小時,終於在急診室掛上了,越征鬆了口氣,看向尹樓,卻只看見一個背影。

    「越哥,我去個廁所……」

    越征沒多想,叮囑:「去吧,快點回來,我看你臉色不好,別冷著。」

    尹樓沒說話,步伐在走出去的那一刻瞬間加快,幾乎是狂奔到廁所,反鎖上,猛地嘔吐起來,瞳孔渙散,鼻血橫流,沒幾秒就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得像身處寒冬臘月,眼前逐漸模糊,只有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噁心,噁心,真髒,別碰我,滾,滾開……我要走,得逃了,來不及了,救救我……

    「嘔……啊……嘔……呃……」他單手撐著地,明明什麼都吐不出來,卻生理性地無法遏制嘔吐的欲望,眼底因為嘔吐的牽動溢出眼淚,整個人像一條被逼上絕路的野狗,驚惶、絕望、憤怒,又無法抵抗。

    「越…………哥……」尹樓手攥成拳,狠狠砸著地,疼痛讓他略微恢復一絲神志,他記起越征讓他「快點回來」,但他現在卻站都站不起來。

    他不能讓越征看見他這幅模樣,他不能讓越征可憐他,他不想。

    都已經走到這步了,不能出一點差錯,他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都走到這步了……

    尹樓痛苦地低吼,後腦勺狠狠砸著牆,脖頸的青筋看起來要爆裂開,痙攣的手指在疼痛的喚醒下勉強按下手機的緊急呼叫,對面傳來蔣聽皓笑嘻嘻的聲音:「哎喲這位爺有什麼事找我?不是我跟你炫耀,剛才影影給我郵了個小烏龜讓我養,特別可愛,我跟你——餵?尹樓?說話!操!出什麼事兒了?你說話!」

    尹樓張了好幾次嘴也沒能發出聲音,瞪著眼睛,眼神呆滯,整個人緊繃像是自己和自己較勁,永遠分不出勝負,半晌,仿佛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幾乎不成音節的字:「市……醫院……一樓,廁……所……」

    蔣聽皓那邊不知道摔了什麼東西,大罵:「操!你去醫院了!你神經讓水淹了還是觸電了!我馬上到,你控制住!別讓我給你收屍!」

    尹樓抬起右手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嚨,呼吸被截斷,瞳孔渙散,臉色從蒼白變成泛紅,被鎖進最深處的記憶邪惡又不懷好意地纏繞住神經,附骨之疽般在耳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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