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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她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血肉模糊,往碧虛泉的方向跑去。
碧虛泉此時已經變成了一道鮮血的噴泉。
在碧虛泉前的石子路上,任阮看到了第一具穿著靛吾服倒下的屍體。
這個金吾衛的渾身是血,面部似乎被什麼鋒利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反覆剌過,皮開肉綻到已經看不清面容。
任阮強忍住悲痛,繼續向前奔去。
她很快看到了穿著靛吾服的第二具屍體。
第三具、第四具。
除了奔逃出來給她報信的那個重傷金吾衛,跟著吾十九一同進來的,已經全部沒了氣息。
「十九?」任阮記著重傷金吾衛的話,不由得焦急地在四處尋找起吾十九的身影來,「十九,你在哪裡?」
可是將整個碧虛泉圍繞了幾圈,任阮也沒能在地上的屍堆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極力壓制著內心不斷湧上來的恐懼和悲痛,終於停下了尋找的腳步。
任阮望向那個不斷噴湧出鮮紅液體的碧虛泉,握緊了手中的畫筆。
重傷金吾衛昏厥前還說過一句話——「碧虛泉下有東西。」
他讓她快去。
任阮深吸了一口氣。
實在找不到吾十九,她決定先聽他的叮囑,親自靠近碧虛泉去一看究竟。
碧虛泉的白玉圍階很高,任阮需要爬上去,才能看到裡面。
被鮮血沖刷過的圍階很滑,任阮手腳並用,才終於勉強攀了上去。
但還不等她站起來,圍階里的東西已經讓她怔愣在了原地。
整個碧虛泉在除夕夜宴搜宮時,就已經被挖開過。
任阮還記得當時那些挖掘出來的堆積淤泥,將泉眼完全堵住了,再不見底下源源湧出的清澈泉水。
而此時此刻的碧虛泉,更是被徹底堆填剷平,東南西北各處都多了一個銀白色的盤形小石墩,那石墩中心極其詭異地各自衝擊出一股鮮血般的流體,四股流體在半空的中央匯聚到一起,便成了任阮在圍階外看到的血色噴泉。
好熟悉的布局。
剛剛才在宮室里翻過《南疆舊詭錄》中的一些圖形記憶,逐漸與眼前的景象重疊。
而流體匯聚點的正下方,是一個巨大的,以鮮血繪製著六芒星圖案的銀白盤。
其上趴著一個穿著滿是血痕靛吾服的人。
任阮哪裡還顧得上想其他,她立刻認出了掉落在他身邊的佩劍,失聲喚道:「吾十九!」
她不假思索地從圍階上跳下來,奔向中央的生死不知的吾十九。
及到吾十九身旁,任阮眼眶通紅地跪下來,正要去摸一摸他的脈搏,忽然地上的人猛然一抽搐。
她還來不及驚喜,伏在地上的吾十九忽然將手邊的佩劍一握,翻身起來,血紅的雙眼在看見任阮的一瞬間暴突而出。
下一秒,凌厲的劍氣就要直衝少女柔嫩的脖頸而來。
任阮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完全忘了躲避:「吾十九?」
眼前這張縱然頭破血流,依然熟悉萬分的,嬰兒肥還沒完全褪去的臉,明明就是吾十九啊。
難道說,吾十九已經被這個南疆祭壇完全控制了麼?
方才重傷金吾衛「快去」的意思,不是叫自己快些入慈禧宮,而是趕緊離開這裡?
任阮神思急轉。
就在她的脖間已經幾乎感受到長劍的鋒利,即將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殺害之時,另一柄長劍不知從什麼地方遽然橫過,與來勢洶洶的劍刃撞出「鏘」的一聲。
腦海中空白了半響的任阮抬起頭時,出劍那人已經輕易地制服了吾十九,將他按回原地,雙手緊緊綁縛在身後。
「吾、吾六?」她怔怔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在吾十九身上四處檢查的吾六停了停手,將前者腰間空蕩蕩的煙花彈夾扯開給她看,面無表情:「他倒還算有些意志力。」
任阮這才反應過來,方才那重傷金吾衛翻身進來前,窗外天空的那一聲輕微爆破聲,是吾十九放出的信號彈。
正是因此,才讓在衙察院中的吾六及時趕到。
「吾十九是怎麼了?」
任阮望著還在不停檢查著的吾六,又後知後覺地環顧四處,微顫道,「他是不是中了南疆的巫蠱之毒?」
這碧虛泉,看來已經被完全改造成了一個南疆的祭壇。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吾六面色凝重地將吾十九凌亂散落下來的長髮撩開,「——他恐怕不止是中了巫蠱。」
任阮目光一凝。
撩開的長髮後面露出了吾十九滿是血痂的後頸。
其上一個六芒星刺青,清晰而刺目。
「怎麼會……吾十九他怎麼可能會有這個……」任阮萬分震驚,「他是後來才入的衙察院啊。」
而且她也分明記得自己曾經親眼看過,從前吾十九的後頸上根本空無一物!
吾六用手指細細撫摸過,斷定:「大約是前幾日新刺上的。」
這下任阮更震驚了:「前幾日?」
不是剛才被人強行刺刻下的麼?
難道吾十九都已經頂著這個刺青,在衙察院中行走了這些時日!
究竟是什麼時候呢?任阮的腦海里將這些日子的吾十九迅速閃回。
這段時間為著在京都四處平息關於她的流言,吾十九的狀態都不太好。如果一定要在這其中再找出不對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