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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主僕二人正溫語細聲地說著話,忽然窗外的天空傳來一聲輕微的爆破聲。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宮室的窗戶處又傳來一聲「咚!」的巨響,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窗戶外翻身進來,幾乎是滾落到在了地上,留下一片鮮紅的血泊。
看清那人浸滿血液下的靛吾服,任阮臉色驟然一變。
她猛然站起身來,克制不住顫抖的聲音:「怎麼回事?十九呢?」
那金吾衛面色痛苦地支撐起半邊身子,另一隻手捂住的地方還在血流不止。
「十九大人……」他艱難答道,「十九大人不、不好了……」
第139章 碧虛泉下
◎不止一個祭壇◎
任阮顫著手, 蹲下身去努力幫他捂住傷口,大叫道:「太醫!平安,快去請太醫!」
他們此行並沒有攜帶醫衛, 眼前這個金吾衛傷得這樣重,他們只能一籌莫展。
在殿內團團轉了許久的平安衝過來, 將總算找到的乾淨布條塞到任阮手上。
「姑娘別慌, 奴婢現在就去。」
但一隻帶血的手, 牢牢抓住了正要狂奔的平安。
那金吾衛虛弱又堅定地搖搖頭:「不,不能去。」
去尋御醫,勢必會將整個皇宮都驚動。
那麼他們還沒完成的潛入探查, 就都前功盡棄了。
「碧虛泉下……有東西……咳咳。」
金吾衛推開拼命將布條往自己傷口壓制血流的任阮, 「不……郡君快去!別在屬下這裡浪費時間!咳咳……十九大人,十九大人已經不……」
聽到吾十九比眼前渾身是血的金吾衛傷得更狠, 平安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掙著手:「那還等什麼,奴婢要去尋太醫!難道讓十九大人死在裡面嗎!」
「不重要!」金吾衛雖奄奄一息,扣住平安的力道卻絲毫不松,「其他的兄弟都死了!我與十九大人的命又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快走……不能讓大家都白犧牲!」
任阮拿著被血完全浸濕了的布條,愣住道:「你說什麼?」
「那慈禧宮中, 有埋伏?」
「都、都死了……都死了……」金吾衛搖頭, 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恐懼。
他喉嚨間已經有湧上來的鮮血咯住,劇烈喘息著道:「碧……碧虛泉下!南疆巫蠱……刺青……」
他後面的話已經被湧上來的鮮血堵住, 在喉間痛苦嗆窒了兩聲,終於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大人!」平安驚恐地大叫。
任阮抖著手去摸他的脈搏,才忍住眼眶中的淚:「暫時只是昏厥過去了。」
但就眼前金吾衛糟糕的傷情, 這昏厥恐怕也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平安顫抖著看向任阮:「姑娘, 怎麼辦?」
任阮閉著眼, 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在這濃烈的血腥味中平復下幾乎失控的思維。
她用儘量平緩安撫的語調,吩咐平安:「你即刻按原路返回文淵閣,去尋吾九九,請他來救治。」
如今尚不知道慈禧宮中具體的狀況,礙於這金吾衛昏厥前反覆的強調,她也不敢貿然去請太醫驚動眾人。
吾九九雖本職是仵作衛,對醫術的精通也不賴於尋常醫衛,眼下是最好的選擇了。
平安點點頭。
她實在不放心這金吾衛獨自留在冰冷的宮室中,所幸自己自小做慣了粗活力氣大,乾脆將這八尺男兒抬上自己瘦削的背脊,一路小心地往文淵閣去了。
任阮則在帶來的箱子裡迅速挑挑揀揀。
她將刻刀和匕首都撥到一旁,從最底下珍惜地抽出一隻畫筆,仔細地收入袖中,才出了宮室,快步往慈禧宮行去。
那是此前謝逐臨親手為自己雕刻打造那支,紫蒲狼毫筆。
她本想從之前太后駕鑾出來的那處偏門試探著進去,誰知道才靠近慈禧宮,卻發現原本緊閉的大門,竟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任阮握緊手中的畫筆,和門口保持的安全距離處謹慎地略略俯下身,試圖先從縫隙中觀察一下其中的狀況。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紅色,滿縫隙的紅色。
任阮心中一沉,在確定其中半響都沒有半點聲息之後,她上前一步,輕輕地將宮門推開,向裡面踏入了一步。
她踩到了一片黏膩的濕滑。
任阮不用低下頭也知道,她的腳下是已經累積起幾毫米的鮮血。
整個慈禧宮,已經變成了屍山血海。
從前院各處的盆栽假石、花壇湖景,到行廊的玉砌金欄,各處殿閣的雕樑畫棟,各處都掛滿了碎屍殘肢,血色瀰漫。
比之肉羹碎屍案中的山間別墅,更慘烈了千萬分。
任阮這才明白,那金吾衛口中的都死光了,是什麼意思。
這些被隨意拋灑在各處,堆疊成山的屍體上穿著各色的宮裝、或是太監服,其上俱繡有特殊的花紋,顯然是慈禧宮中的宮人。
難怪簇擁著太后出去的宮人少了大半,原來已經在此成了冰冷的屍塊。
這其中甚至有許多,顯然已經被殺死了有一段時間。腐爛變化程度不同的屍體七扭八歪,被胡亂地堆疊在各處。
太后賈氏瘋了嗎……
難道在被禁足的這些日子裡,她竟然屠盡了自己的一整個慈禧宮?
任阮心神俱震。
然而此時卻不顧得停留在此多看,她四處張望著,努力從這些屍山血海中,辨認出上次來時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