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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這一舉多得,既能夠將他們闖入冷宮合理化,又能為之後在此的搜查做下鋪墊,且還能光明正大帶走這位和案情息息相關的重要人物。
吾十九想想也有理,便點點頭,從門處掠出去了。
一旁的杜朝也拍手稱妙,又有些疑惑:「不過任姐,你方才為什麼說,這范答應可能是自己爬進井中木桶里去的啊?」
雖然說在轆轤上打一個繩結,再自己坐進木桶中入井的操作不是不可行啦。
但誰沒事去遭這個罪啊。便是瘋子,也知道趨利避害,尋著舒服的地兒窩著不是?
任阮搖搖頭,指了指范答應的手:「她手掌上有許多殘存的苔蘚擦痕,指甲雖沾染了一些,卻乾淨許多。」
杜朝和平安忙湊上來看,果然見那范答應長到彎曲的指甲雖然泛黃髒污,卻沒有什麼磨損,只邊緣蹭上了一些黑黑綠綠的蘚屑。
「若是被旁人推入井中,她勢必會劇烈掙扎。哪怕入井時候她並無意識,而後清醒,就算是瘋子也知道冷餓,她肯定也會想盡辦法出井。」
任阮:「但她的指甲告訴我們,顯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而且范答應身上的其他地方,也並沒有發現什麼掙扎打鬥的痕跡。
「至於她手掌上明顯的剮蹭痕跡。」任阮推測,「我想應當是下井時,她用手撐著井壁緩衝,一點點將自己放下去才造成的。」
平安聽著,神色漸漸複雜。
她遲疑道:「姑娘說得很有道理。可若真是這樣,我怎麼覺得……她竟不像是個真正的瘋子。」
真正沒有了正常神智的瘋子,還知道用手撐著井壁,讓坐著的木桶慢慢騰挪,一直到繩子長度的盡頭麼?
任阮嘴角的冷笑還沒完全散去:「你們可知道,她所唱的那支曲子是什麼?」
「她反反覆覆好像就在唱著幾句詞。」杜朝茫然搖頭,「可我留心去聽了好久,卻連一個音都不能清楚地抓個明白。」
他杜朝混跡京都雅樂貴公子圈這麼多年,什麼稀奇古怪的戲曲樂歌沒聽過?
這等語調詭異的曲兒,他卻絲毫沒個頭緒。等等,但若是一定要細細探究,他倒也覺得這小曲兒有幾分遙遠的耳熟……倒像是……
任阮:「那是南疆語。」
「對!」杜朝仿佛一下子被撥開迷霧,狂點頭道,「沒錯!這個感覺,就和我多年前在錢塘,隨著父親在賈家那裡聽得做南疆巫蠱之術時候的奏樂,很是相像!」
「又是南疆語,又是和水有關的井。」任阮冷下臉,「看來這范答應,也和南疆關係匪淺啊。」
「我還記著,范答應原先不是賈氏身邊的洗腳婢嘛,但卻本不是宮中的,而是從賈家一起陪嫁過來,帶進宮裡的。」杜朝一拍大腿,「所以宮裡都說,之後范答應懷了龍胎,賈氏才格外生氣,下手那般狠心,也是為著覺得范答應背叛了自己和賈家。」
「從賈府中帶出來的陪嫁?」任阮心中沉沉。
賈府現在在她心中,已然和一個南疆窩子沒有什麼區別了。
「郡君。」
一直沉默著在驗屍的吾九九終於出了聲,他放下范答應的手腕,表情很是古怪,「這位范答應,好像已經死了。」
「什麼?」杜朝頓時大驚失色,「不是吧,難道你剛剛那一下子扎得太狠,居然把人直接扎走了?」
「不是我!」吾九九趕緊解釋,「我方才不是說,這位范答應的脈搏很是奇怪麼?」
「那是因為,她的脈搏與旁人不同,時而有,時而又沒有的。」吾九九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那種一陣一陣的,每到我以為她要死了的時候,她的脈搏忽然又開始跳了。」
「她的呼吸雖然極細極淺,但比起這脈搏來說,倒還算是正常,至少一直是有的。」
吾九九皺著眉:「還有,她的體溫極低。我原以為是在井水下待久了,又穿的薄造成的。」
「可是再轉念一想,按照她現在的狀況來說,至少是在這井下待了一天一夜了,若是尋常人,早就死了。可她居然還能經受得住我那一針頭。」
杜朝張著嘴:「對,你剛才還給人扎了一針。她現在這個情況,不會死吧?」
這范答應看起來,怎麼都是奄奄一息的樣子啊。
「恰恰相反,就在你們方才說話的時候,我還給她補了一針。」吾九九表情奇怪地搖頭,「你們敢信,都這樣了,她剛剛居然還抽搐著幾乎要醒過來了。」
「她簡直不像是個活人。」吾九九白著臉,絞盡腦汁形容,「簡直就像是……行屍走肉!」
沒錯,就是行屍走肉!
一個脈搏能夠長時間停跳,又周期性恢復的人,一個冬日能在寒冷臭井中不進食活過至少一天一夜,挨下一針麻沸散還能起來掙扎的人,還能稱之為人嗎?
任阮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吾九九的描述,讓她聯想到了一個這個時代或許沒有的東西。
月亮潮汐。
她猛然站起身來:「無論如何,先將她帶走。」
——
從御書房打過一轉的吾十九回來得還算快,進冷宮時,身邊還跟了好幾個金吾衛和御前侍衛,準備來一同抬人。
據他所說,楚詢那時候正忙著,聽聞是雘郡君派來的吾十九,又只是要帶出一個在冷宮中沒什麼存在感的范答應,大手一揮,讓她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