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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任阮抬頭看了他一眼。
傅重禮倚在窗前,面上的溫潤笑容依舊。車前緣上站著傅家的小車童,將車簾打起的弧度也一動不動。
她餘光里已瞧見了氣喘吁吁趕回來的吾十九,見他兩手空空,便知恐怕現下搭乘傅重禮的馬車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她打定主意,便大大方方地上了車,「只是我要帶的人多,勞煩傅大人了。」
還來不及委婉回絕,便已眼睜睜見著提了畫箱子的平安、抱著仵作箱的吾九九,還有一臉桀驁不馴的吾十九,一個個跟在少女身後進來,將他本寬敞舒適的車廂塞得滿滿當當。
傅重禮臉上的溫潤笑意終於忍不住淡了幾分。
「郡君還是這麼不客氣。」
「傅大人寒暄的方式還是這麼熟悉。」
任阮安安穩穩地在離他最遠處的位置坐下,「縱使已經打過這麼多次照面了,傅大人好像總對我還不夠熟悉似的。」
傅重禮淺淺一笑,抖開手中的摺扇。
馬車中人熱鬧得都可以當場開一桌牌九了,再加上吾十九一直虎視眈眈的目光,這一路倒是無話。
很快,馬車便順暢無阻地進了宮,一直到宣直門前,幾人才下了馬車,在前來迎接的小黃門帶領下,步行往御書房去。
及上御書房前階,沒被傳召的吾十九等人便只能止住步子,目送著兩人往上去。
這時的傅重禮稍稍慢了兩步,落到和她並肩的位置,終於開口打破了這一路的安靜:「任姑娘新封了這些日子,竟還從不曾賞過臉,叫傅某在京都各家的宴會上見一見雘郡君的風采。」
「聖上可是限定過,神像碎屍案三日之內要全部查清。」任阮提醒他,「傅大人,您倒還有閒心,在京都各處杯酒言歡呢?」
自從她要被封為郡君的消息散露出去後,遞到任院的帖子著實不少。以至於她搬到衙察院這麼一會兒,還能收到兩張膽大到追來的請帖。
不過都被她一一回絕了。
本來一開始謝逐臨為她請旨,一開始她願意接受郡君這個位置,本就都是為著其中的身份便利,能更好地去畫像去查案。
而並非為著藉此身份,在京都名流場上推杯換盞,縱情虛榮。
「郡君這麼說,可真是傷了傅某的心啊。」
他挑眉道,「郡君有所不知,這查案子,也不能一味地鑽在那些血腥的泥地和厚重的書卷裡頭。」
「很多時候,這觥籌交錯里,可也有不少意外收穫啊。」
任阮還待再說話,前面帶路的黃公公已經在門前停了下來,和藹地轉身道:「傅大人,郡君,請。」
沉重莊嚴的高門被緩緩推開,其間摻雜著龍延香的肅靜氛圍,一下子讓任阮自覺噤了聲。
這回她進御書房,看到的總算不是睡眼惺忪的楚詢了。
他上朝時候的莊重明黃朝服還沒有換,只脫下了沉重的冕旒,便專心埋頭進了比上次堆疊得還要高的奏章里,奮筆疾書。
「隨便坐,找不到座位就站著吧。」楚詢握著筆,頭也不抬地隨口道,「趕緊的,就衙察院先開始吧。」
任阮環視了內殿裡周圍空蕩蕩的一圈,確認除了地上的長絨明黃虎皮地毯之外,實在是找不到楚詢話里哪怕一個小杌子的誠意。
她只得在打消了舒舒服服坐下的主意,上前一步,將昨日在衙察院中看過的卷宗,和自己在仵作司內關於屍體的進一步分析一一道來。
埋著腦袋的楚詢漫不經心聽著,手中的御筆卻在少女的敘述中越來越慢。
聽到死者臉部已被畫出,他終於停下筆:「畫像可帶來了?」
黃公公立刻上前,從任阮手中將畫卷接過,弓著腰呈了上去。
任阮很是規矩地低著眉眼,立在書案下方。
今日她特意梳下來的劉海底下,兩隻眼睛卻忍不住滴溜溜地往書案後面的人臉上瞧。
放才那一番報告,除了衙察院仵作間的失竊,還有那些還未確定下來的東西,她自然也都沒有全盤托出。
平安昨夜所提到的那個女瘋子,一下子將她沒有太過在意的記憶從塵封中帶了出來。
她雖沒如平安那般和對方對視,但身為畫像師,她對所有親眼見過的人臉,哪怕沒有刻意留心,比尋常人總是會更印象深刻些,也會下意識地在腦海中記下一些特徵性的東西。
昨晚當那個女瘋子的臉從記憶中提取出來時,任阮幾乎要失聲叫出來。
果然很有重合的地方!
或者說……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她當時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躍了下來,拉著平安,利用兩人印象的復盤建模,將那瘋女人的臉進行了畫像。
再與那死者的畫像對比,那眼形比之太后與其的對比,更是相似到能夠讓人一眼認出,幾乎就是同一個人。
而此時此刻,龍椅上的楚詢接過那張死者畫像時,幾乎是在目光一觸及畫像上人臉的剎那,縱使他身為皇帝喜怒不形於色的修養極好,任阮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滑過的一絲複雜情緒。
她隨即高聲問道:「不知聖上可曾見過畫像上的死者?」
書案後面安靜了一會兒,傳來楚詢無甚感情的回答:「朕不認識。」
任阮袖中的手指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