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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第121章 熟悉
◎臭貓。◎
整座讓京都人聞之色變的衙察院其中, 最肅殺神秘的高樓,任阮已經不知道進出過多少回了,早就如入尋常無人之境。
然而這一回踏入, 心頭卻如同揣了一隻不安分的小兔似的,在胸腔撲通得很不平靜。
明明今天的高樓小院, 才是真正的無人之境。
她從高樓的虛掩的正門推入, 空曠的間廊闃無人聲。從前偶爾能撞見匆匆進出的第一部 衛也被不見蹤影, 再往裡去,靜寥的小院只中央的一株淒零零的梧桐,樹下她未畫完的框卷架紙依舊散落未動。
任阮望著那梧桐蕭索的枝頭怔了怔神。
上一回留心在它身上, 還是那日落下的一葉枯黃, 被捻在謝逐臨的指骨間。
他容色冷淡如冰,聽她傻愣愣地口不擇言, 說:「我以為我們心意相通。」
她垂下視線,忽然伸手摸了摸墜在裙面上瑩潤的金玉腰牌,想起從承澤堂回來之後,平安曾經很不解問自己的話兒。
「姑娘和謝大人,奴婢真真是看不懂。明眼人兒都瞧得出來這兩個心意相通,偏生又總是你彆扭來我置氣去的, 到底是何苦!」
杜朝也曾半玩笑半認真地點她:「我看謝大人就是個冷葫蘆, 但總歸任姐你眼明心亮,又伶牙俐齒的啊!若是有哪裡想不通, 直接問謝大人也就是了。」
「大人待任姐這般不同,難道姐姐還不懂大人的心意?」
他們說的對,又不對。
謝逐臨待她, 的確是明晃晃逾越了尋常的不同。
任阮鬆開手中的腰牌。
可是心意, 究竟是什麼心意呢?
她其實沒忘記除夕宮宴那晚在小閣里的灼灼目光和壓抑情愫, 他近乎咬牙切齒的那句質問:「你不是說,我們心意相通嗎?」
此前種種的曖昧一直積攢壓累到除夕那夜,在小小的偏閣里滿滿擁擠著仿佛呼之欲出。
她也沒忘記初一那天他朝服也不及換便匆匆來任家小院向她賀新年,臨走時欲言又止,冷冽目光里含了模糊的繾綣。
他要她來見他。
那樣的氛圍,和只差一句明言的對話,叫她那時幾乎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可是差了就是差了。
模稜兩可就是模稜兩可。
究竟是心意相通,還是逢場作戲情至興起的隨意逗弄,或者上位者為利用而若即若離的拿捏手段?
她其實什麼也不知道。也沒辦法如他們所說的直截了當。
這不是現代。
縱使明面上她似乎已經在京都如何風光,但她還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陰差陽錯所站上的高台,其下不過只有一根不知堅固的柱子孤零支撐。
猜錯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就如傅重禮所說的那樣,看似花團錦簇,實則一星小小的火苗,就能輕易將她身下所有依仗全部焚燒殆盡。
任阮立在梧桐樹下愁眉苦臉。
初一那日在任家小院裡,他口中只能當面說的話,到底是什麼呢?
從前無數次的在意關照,留心為她鋪設好的安穩榮華,再加上今日特特送來的新衣首飾。
她並不真的是原主這種未開情智的小姑娘,自然知道平安的期待興奮是為何。
可若今夜要說的話,其實是那一星要將自己所有依仗都燒毀的火花呢?
露出動心端倪的下屬太容易有非分之想。哪怕一開始的逾越並非自己。
但上面的人永遠不會錯。也沒有任何一個理智的上位者,不會將這樣的隱患掐滅的搖籃里。
更何況漠然無情如謝逐臨。
任阮抽了抽鼻子,努力把沉重的心自嘲地輕鬆起來。
行了。
以後不准她蹬鼻子上臉事小,要是為此剋扣她工資和獎金,可比殺了她還難受啊。
任阮耷拉著臉扯了扯身上的緞光晶瑩的裙擺。
這莫不是斷頭撫恤金。
她做著心理建設,一步一小挪,慢騰騰地往刑場去。
忽然,任阮餘光里見著空蕩無人的院落里有個方向,什麼東西突然動了動,心下登時微驚。
她忙側臉去看。
只見那高樓內門旁邊從來都是空置著的長躺椅,那已然結了蛛網的扶柄上,不知什麼時候竟搭著一隻蒼老皺巴的手。
此時黃昏幾乎已經完全陰沉在夜幕之下了,陰暗死寂的院落里,那突兀出現的手讓人不由毛骨悚然。
躺椅慢慢地「吱呀」兩聲,緩緩坐起來一個雙目布滿白翳的老翁,眼神空洞地直勾勾望向她。
任阮認出椅上的人,有些遲疑道:「謝伯?」
記得之前吾十九不是說謝伯離開京都出任務去了麼,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麼。
也是,謝逐臨出使西蕪在即,此行任務艱巨危險,想來也需要謝伯高超的醫術在身邊保駕護航。
任阮想清楚其中其中關竅,也不害怕對方可怖的面容,反而上前了一步,笑道:「好久不見謝伯您了。」
「聽我的丫鬟說,您之前為著小蠻的病情來過許多次,實在不勝感激,卻還不曾尋著機會當面向您道謝。」
她福了一福身,還不待正式說些道謝的話兒,再順便問問小蠻病情的細節,那躺椅上的人已經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謝伯聲音沙啞:「大人在長梯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