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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謝逐臨環視了一圈乖巧的群雞,面不改色丟了斧頭,回身向御駕淡淡道:「聖上,今日遊街的神像,已被賊人掉包。」
「其中蹊蹺,恐涉命案。臣自請聖上,恩准由衙察院接下此案。」
眼見著眾人的腦袋齊齊跟著他的話兒扭過來,御駕上正嫌棄捏著鼻子的楚詢趕緊放下手,正襟危坐地咳了咳道,正要應允:「朕——」
「聖上。」
在方才變故中躲避一身乾淨的傅重禮,此時卻忽然從花車後面轉出來,微笑著拱手打斷。
「謝大人明日就將送歸善公主出使西蕪,這一去便是數月。此案關乎金烏神像,茲事體大。恐怕衙察院群龍無首,要偵辦此案,力不從心呢。」
「不如臣自請領大理寺,從旁協理調查此案,也能儘快將其查個水落石出,定不負聖上之信任。」
謝逐臨眸光一冷,正要開口,前面御駕上的楚詢卻立刻坐直了,搶先一步道:「准!朕准了!」
「多謝聖上。」
傅重禮頷首禮過,笑意更深地側臉望向花車上的青年,「謝大人放心,待大人出使西蕪,臣一定會好生照拂衙察院,等候大人歸來。」
謝逐臨仿佛沒看見車下的人,只高高立在花車上,冰冷的目光如鋒利的冰刀一般,往御輦上的人寸寸划過。
楚詢也假裝沒感受到身上如同實質的冰冷視線,在心裡不服氣地吹了兩聲口哨,心安理得地窩進御輦裡頭去了。
摸了摸被晃蕩的旒冕打的有些小疼的臉,楚詢癟了癟嘴。
到底誰才是皇帝啊!
現在謝逐臨一心就只想著他身邊那個小丫頭片子,又是從他這裡敲詐金銀財寶賞賜的,又是變著法從他這裡敲些身份體面的,郡君燈女各種好聽的名頭都巴巴地往人家身上堆,生怕自己離開京都之後,那丫頭片子因為身份被旁人給這什麼委屈。
再看看他這個堂堂大夏最尊貴的皇帝!
明明他可是那個姓謝的白眼狼的金主誒,每次都是被掏的分毫不剩,還得不到個好臉色,這像話嗎!
謝逐臨盯著御輦,冷冷從牙齒縫中拋出幾個字:「聖上決策,實在英明。」
察覺到外面越發冷到冰窖的氛壓,楚詢下意識小小縮了縮,又默默雄赳赳氣昂昂地挺起胸膛。
朕又沒錯!朕是天子!天子做什麼都都是對的!
朕就要讓你心愛的丫頭片子,趁你出差和別的男人混到一起!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給朕好臉色!
而這邊仍然沉浸在這一驚駭變故中的眾人,哪裡能察覺到兩人之間隱秘的暗流。
一段死寂的反應之後,眾人漸漸定睛看清了眼前的行事。登時,跼蹐不安的尖叫和奔逃吵鬧聲混作一團。
只見那墜落到少年懷中,又被金吾衛在半空中劫去的,哪裡是什麼神像肉身!
分明就是一個從破裂神像其中滾落出來,血肉翻爛的腥臭人頭!
再看這滿地紅中透黑穢氣沖鼻的血,其中散落的金色神像殘骸中,竟還間雜著許多屍體的碎肢!
譬如光禿禿一個人彘般的上胸膛、半截胳膊、扭曲的小臂,其上耷拉的變形手指仍然清晰可見。
一時之間,腐爛的屍臭衝破聖潔的檀香,叫許多人忍不住泛起了噁心,乾嘔起來。
花車上的平安近距離目睹了神像破爛,更是心神俱震,緩了半響才顫顫地扶著欄杆站起來。
她望向那神像被劈開後立見的中空內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驚呼道:「這果然並非原本的神明之像!這尊不過是以尋常木頭仿製,在外頭刷上金粉,以假亂真罷了!」
真正的金烏神像,是為金桐塑造,重達千斤。其中沉實厚重,哪裡會留有藏屍之處!
任阮亦凝神望著地上四散的碎肢,總覺著哪裡有些不對勁。
見金吾衛們正在小心翼翼地將其一一從殘骸中挑出,放置到證物箱中,她又望了望被劈去一半,還剩下半截身子立在花車之上的神像,忽然靈光一閃。
她忙又上前,踮起腳探看。
如今被劈砍掉一半的神像只剩了肚腹一下,勉強與她的眉眼平齊。是以她很輕易便能瞧見其中的情狀。
只見那神像的中空以下,卻只中空了小小一節,卻不能一直望到外部形狀的盡頭。
少女蹙了蹙眉,又蹲下身子,在神像的腿部輕輕叩了幾聲,凝神聽過。
「這下面,似乎還有東西。」
同樣聽出了少女叩聲中奇怪中空感,謝逐臨目色一動,本在花車下首候命的吾六立刻翻身上來,拾起旁邊的斧頭,從神像肚腹處開始謹慎地敲打挖鑿起來。
不過片刻,陣陣「咚咚」聲後只聽得「咵啦」「咔咔」幾聲,神像中間的木板被小心劈碎,又一股濃烈的屍臭味道撲面而來。
原來那下頭所謂的封實,不過是一層隔開的木板,再往下走,竟還藏有更多的殘碎肢體!
眼見著金吾衛們將那神像下面新挖出來的殘肢撈出,兩條黑紅血痂的大腿,兩截被彎曲成弧形的畸變小腿,上面的腳趾已然沒了指甲,腐肉模糊。
任阮忽然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再結合起之前謝逐臨那一劈砍,那些殘肢從神像中滾落出來的方位,無論是頭顱、胳膊、小臂,上胸,竟然似乎……俱是放置在神像所相應的肢體部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