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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想到此,任阮就一陣心累。

    而素來行事還算冷靜自持的平安卻忍不住捂住胸口,眼眶有些濕潤道:「奴婢實在,實在惶恐不安。」

    「從前奴婢在外漂泊時,都不敢肖想能夠親眼見一見神像。」平安面上是掩不住的激動,「如今托姑娘的福氣,不僅能夠一睹神像的尊容,竟還有福氣能夠陪伴著姑娘登上花車,為大夏子民祈福送祝。」

    宗教崇拜的力量果然強大啊。

    任阮心中只微瀾起伏,有些感慨地瞧著,那城門下滿滿的大夏子民,無論是皇權貴胄,亦或是布衣草民,神像一出,俱是恭肅萬分。

    甚至還不待神像開始遊街,便已有人忍不住雙手合十,面色狂熱地頻頻下拜。

    她注視那些人滿為患的狂熱,一直靠著眾多侍衛才能勉強維持秩序的街道,聽了平安的話兒,這會兒倒真是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幾分緊張。

    「這個謝逐臨。」她又忍不住把他拎出來數落,「封個郡君便封個郡君罷,偏生還要推我上去做個什麼『燈女』。」

    扶著頭上沉重的珠冠,任阮嘆氣道,「依我說,正好趁著這麼個盛事兒,偷摸著將那些個晉封的流程走完了才好。」

    這麼個明擺的大受矚目的擋箭牌放在這裡,謝逐臨也不知怎麼偏就不肯用,小心走完了受封流程,反倒又要把她一把推到眾目睽睽下的風口浪尖去了。

    平安道:「小杜大人說了,這還不是為著謝大人將姑娘放在心上,否則哪裡會如此大費周章。」

    郡君冊封,品階雖不高,到底是也要上皇家冊牒的大事,禮數繁冗。更何況任阮出身於一介白身商賈之家,這樣破天荒的恩賞,還從未有過先例。

    「就是啊,任姐姐這話要是叫大人聽到了,可得傷心呢。」吾十九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嚇了主僕二人一跳。

    兩人四下環顧,才發現有個亂糟糟的腦袋正從頂上的橫樑倒探下來。

    吾十九敏捷地在半空中翻了個跟斗,穩穩落地,笑道:「大人之所以急著這般匆匆將任姑娘的冊封禮提前,還不是擔心繁複籌備和行禮途中,會有些不長眼的人乘機刁難,從中作梗啦。到時候大人已經出使西蕪,遙遙路遠,不就難以及時給姑娘出氣嘛。」

    「不過到底封禮風聲壓的太緊,又沒請什麼人來見證。再添上一個「燈女」的榮名,給咱們新晉郡君露露臉,也算是立個威,把那些不識泰山的人都震一震。」

    見了吾十九,任阮微蹙的眉頭早早舒展開了,也笑道:「知道啦。」

    雖嘴上隨口抱怨兩句,她心裡頭還是門清兒。這郡君之位,其實微妙得很。

    雖說聽著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貴族身份,其實也不過是皇帝恩賜的一個虛殼罷了。

    別說郡君,就是郡主、公主,乃至親王、侯爵,真正讓他們得以立足的,都不是這樣一個皇帝信手揮揮就能賜下來虛虛的名頭,而是他們手中的權勢,囊中的錢財,背後的世交。

    而她這樣一個赤手空拳只有一身畫技的商戶女,能夠在處處殺機的京都安穩活到今日,不過仰仗一個衙察院。

    確切地來說,只是謝逐臨。

    然而若是沒有一個能與背後權勢所託舉起來的高度相當的,名正言順的身份,一旦頭頂的保護傘稍稍偏松半點,傘下之人便會被無數虎視眈眈的疾風迅速撕碎。

    想來這也是謝逐臨急於舉行她正式冊封禮的原因之一——免她獨自留在這捕風捉影危機四伏里的京都里是,不必如履薄冰。

    而封禮之後,郡君身份塵埃落定。

    此後再以一個風光的姿態首次出現在大眾面前,便是將她這個郡君背後實實在在的依仗展示出來,叫人不敢因為低調的冊封而將她看輕了去。

    她低下眼眸,心中陣陣暖意和感動席捲而來,不知不覺地將不久前泛起的疑心和顧慮盡數翻壓而下。

    吾十九端詳了臉帶紅暈的少女片刻,滿意地拍手笑道:「任姑娘今日真是好看!我原以為宮宴那日見到的姐姐已經夠姣麗動人了,原來姐姐的容顏,便是再反覆的盛裝,也壓不下來,只更襯得綽約旖旎,丰姿冶麗。」

    任阮笑瞪他:「你捉弄歸捉弄著杜朝,這些油嘴滑舌的書袋子卻沒少和他學來!」

    吾十九不樂意了: 「小爺我本來就才高八斗!」

    「哼,姐姐說我油嘴滑舌,可等一會兒讓大人瞧見了,肯定也得看直了眼去!」

    吾十九狹促一笑,還想拉著任阮打趣兩句,忽然聽得那左側的門被外邊的嬤嬤輕輕扣了兩下。

    屋中三人頓時一驚。

    吾十九動作很快,立刻彈跳起來,又一個跟斗瞬息間便上了橫樑不見了。

    然而那嬤嬤並未進來,只在外頭恭敬道:「吉時將到,請郡君出。」

    任阮忙揚聲應了。

    平安也趕緊放下那窗邊帘布,快步過來,手腳麻利地替自家姑娘檢查著妝發,又整理起層層疊疊的裙擺。

    主僕二人正緊張做著最後的準備,橫樑上忽然又倒懸下吾十九半個身子來。

    他倒掛著搖搖晃晃,咧嘴笑道:「哦對了,大人不僅叫我來瞧瞧姑娘可好,還順便讓我捎了句話。」

    「『花車燈燭環繞,仔細燒燎。』」

    他想了想,又齜牙笑道,「還有一句,『今日伴行花車臣為大理寺卿,姑娘自顧即可,不必費心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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