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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最後任阮又被扶入皇城門一處高高樓閣上, 宮中嬤嬤囑咐著端坐在此處,等候吉時。
等候在此的平安今日也被重新梳妝打扮得隆重喜慶。見嬤嬤們退至屋外, 將門扇帶關,她才忙上來握住自家姑娘的手。
「辛苦姑娘了,現在總算是可以歇一歇了。」平安給她捶著在金鑾殿站得酸軟極了的小腿。
「哪裡能歇下, 不過是喘口氣罷了。」任阮一沾到繡凳, 幾乎要癱軟了下去, 「也不知謝逐臨怎麼想的,金鑾殿上的冊封還好特特刪繁就簡,這會兒又偏生推我湊這個花燈盛會的熱鬧來。」
她頂著沉重的滿頭珠翠,有氣無力地在妝鏡前照了照,無奈道:「原來不過是封個郡君,這滿身的贅物便要這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姑娘這樣便承受不住了?」
平安抿嘴笑道,「來日若是封了郡主、公主的,豈不是要被那滿頭的榮華富貴壓得趴下去了。」
「你倒是想的美,」任阮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促狹鬼,從前不都是細聲細氣在家中繞著你家姑娘我走的,現在就屬你打趣得最歡。」
說著,她又有些失落地環視了一圈空蕩蕩的屋間:「可惜小蠻卻不在。」
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代,那些挑燈奮筆的夜晚,那些生死攸關的險境,那些起起落落的嬉笑怒罵之時,忠心耿耿在她身邊默默陪伴的,是小蠻。
她能夠從一介獲罪的商家女走到今天,得以階級跨越地獲封為皇家的郡君,背後那些一步步積攢起來的案件里,不顧生死追隨左右的,唯一個小蠻。
一想到小蠻如今還因為曾經捲入自己探查的兇案而遲遲未愈,甚至今日都不能同平安一樣穿著新衣來此一同慶賀,而只能孤零零地躺在蕭索的空空任院中,任阮心中就一陣心酸。
和心酸湧起來的,還有一陣陣越來越濃厚的恐懼,和早早埋藏在內心深處,漸開始抽枝發芽的疑心。
初一那日,謝逐臨應下派遣來的衙察院醫衛來得很快。
據說是謝伯第一親傳弟子,平日都閉門不出潛心研習醫術的吾十八。儘管吾十八來後,很快就將小蠻的病情穩住,可在她問及具體的病情起因後,還是難以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年輕的吾十八不善交際,任阮很輕易就能從他不自然的反應中看出,他其實是有所隱瞞的。
這樣的蹊蹺讓之前關於小蠻病情之事中,被忽略的種種不對勁一下子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上,浮露接二連三的氣泡來。。
任阮蹙著眉,忽然想到之前在任家小院裡提及謝伯暗中診斷之事時,謝逐臨一瞬間的默然也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姑娘,還在想什麼呢?」
平安的手在失神的少女前揮了揮,拉著她往前面落地的長窗邊走去,「您快來瞧,從這裡可以看到外面的花車,還有宴席呢!」
這處高高的樓閣是為今日十五花燈節,特意在皇城玄武門前建立的,從此處長窗前懸落下的厚厚錦緞帘布掀撩起一點,便能瞧見不遠處皇城外人聲鼎沸的熱鬧,長街盡滿,花燈煊煌。
平安只敢小心翼翼撩著帘布的一角,生怕叫外邊的人發覺,但還是禁不住內心的激動,壓低聲音指著外面道:「姑娘您快看,杜公子也坐在前席上呢!」
那厚重的帘布甫一掀開,外面本被隔絕的喧鬧一下子就湧入安靜的內間。
節日熱鬧繁華的氛圍撲面而來,任阮暫且將方才的憂思放下些許,目光沿著平安所指的方向去。
只見那挑著鋪了水墨油紙的長長錦棚下,許多華服貴侯的人頭攢動,哪裡能看清楚杜朝在何處,反而倒是叫她先瞧見了立在錦棚外的傅重禮。
傅重禮今日雖穿著一身深紅色的官服,但在皆為盛裝的眾人中,其實並不算顯眼。
真正一眼吸引住任阮的,是矗立在他身邊的那一尊極其高大的金色神像。
那神像被高高供奉在金堆玉砌,燈燭繞籠的花車之上。今日的京都陽光甚好,在那面色威嚴神像身上籠罩反射出的金暈,如同一層不容侵犯的神聖佛光,格外莊重肅穆,叫人頓生敬畏,心虔志誠。
平安自然也瞧見了這尊神像,但她不敢細看,目光才一觸及,就誠惶誠恐地低垂了眼眸。
任阮倒無甚有意避諱之心,反而眯了眯眼瞳,細細將那神像從頭到腳納入眼底。
這就是大夏子民最為崇尚的金烏神像。
大夏習俗,每逢正月十五,便要舉國供奉金烏神像,以示崇敬,祈求金烏神明能夠庇佑大夏子民,以得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本固邦寧,國泰民安。
往年神像遊街,花車之上還會有一位出身高貴的美貌少女,亭亭立於神像之前伴行。
大夏人民相信,少女是世間最為純粹乾淨的事物,她們之中極高貴貌美的,更是能夠借著正月十五以無數花燈構建起的供奉火祭,上通神明,傳達民敬人願,下惠信徒,將神明所賜下的恩典和福澤傳遞而來。
孜熙郡主從前就曾擔任過許多年的「燈女」。她立於花車之上,衣袂翩翩,美麗聖潔的驚艷倩影一直到現在還流傳在許多詩歌文賦中。
而近些年擔當「燈女」的,則是極受太后寵愛的玉芙公主。
而今天,任阮還得稀里糊塗當一回「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