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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少女回頭看了青年一眼,先是俯下身遮擋住對方的視線,才小心翼翼地捻了帕子,將屍體零散在背部的長髮撩了起來。
那後頸上的一道熟悉的刺青,立刻映入眼帘。
縱使色澤陳舊又被水泡得腫脹,還是能清晰地辨認出六角芒星的形狀。
與橋頭女鬼案那個死在池塘的目擊證人,肉羹碎屍案那個井中撈起的枉死者,與吾六,與……謝逐臨後頸的刺青,別無二致。
任阮盯著那刺青半響,才將頭髮重新覆蓋上去。
這個刺青……背後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又為什麼會讓謝逐臨一次又一次地觸發隱疾?
她心中一陣沉悶。
換了從前,她並不願意多費心神去探究這些必然牽扯眾多隱秘的案子,唯恐將自己也搭落在這水深火熱之中。
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專注自己負責的,能賺賞金的案子,明哲保身。
可是現在她好像不想再置身事外了。
或者說,從這起瑤池殿縱火案她畫完像後,還惦記著要千方百計地摻和進來破案,大約也不只是因為歸善公主那一句誘惑滿滿的邀約。
她放下帕子,餘光落在身後青年蒼白虛弱的臉色。
好像更是因為,她開始擔心他了。
她想知道這刺青,究竟對他意味著什麼。更害怕刺青誘發的隱疾,會在她什麼也不知道的時候奪走他的性命。
……奪取性命應該誇張了點吧。
任阮越想越亂,忙左右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將這些胡糟的思維都趕出去。
「謝大人。」她索性回頭,直接對上他的目光,「這個『夢柯姑姑』,你可認識?」
「從前只要遇到身上有刺青的屍體,總能引起你劇烈的情緒波動,才致使隱疾病發的吧。」
青年斂下眼睫,沉默了一瞬,只伸出蒼白冰冷的手指,替她將晃腦袋時松斜的珠釵扶正。
「是。」
謝逐臨不辨情緒的低音才從薄唇中逸出,忽然一道清朗明亮的男聲從前方近來,打斷兩人私下的交流。
「謝大人,這玉芙公主被劫走,金吾衛苦苦搜宮如此之久都不曾尋得一點蹤跡。」傅重禮硬生生插在兩人中間,溫潤的笑意里藏了極深的譏諷,「誰成想這水落石出,竟是最後靠了歸善公主一個輕飄飄的夢境。」
謝逐臨止住前話,冷淡地掃了他一眼:「歸善公主與玉芙公主血脈相連,便是有所感應也不足為奇。傅大人何以如此驚訝?」
傅重禮猝不及防地一噎。
這話他也說的出口。
是不是血脈相連,可微妙得很啊。
上座的楚詢看著他倆湊一塊就頭疼,靠在椅背上遙遙吩咐道:「既然小善醒了,不如將公主請進來仔細一問吧。」
聖上的口諭傳召下去,很快便有御醫伴著宮人攙扶的歸善從內殿緩緩而來。
歸善口唇處的鮮血已被擦拭乾淨了,只是臉色仍然慘白髮青。不過被攙著走了一小段路,坐下時已是微微喘氣,渾身無力的虛弱模樣。
她有氣無力地見了禮,才半咳半喘地將自己的夢複述了一遍。
依其所言,她昏厥時毒素復發,意識水深火熱之間仿佛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正遇上了脖子間繫著一根白帶的夢柯姑姑,滿頭是血的模樣格外可怖,卻死死糾纏著拉她往御花園行去。
及至御花園中央的太液湖,忽然夢柯姑姑向裡面縱身一躍,將整個湖泊都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正當夢中的她驚恐萬狀時,卻見夢柯姑姑忽又從水中破出,手裡拉著一女子飄上了半空。
她才定睛看清那張臉竟是玉芙公主,便被御醫施的針灸喚醒了。
歸善艱難說完,便無聲地對著那停在廊里的棺木垂起淚來,似是在為故去的妹妹傷心。
這般荒謬稀奇的夢話,自然也引起了眾人紛紛的討論。
有貴婦握著佛珠直念阿彌陀佛:「想來是公主方才情況危急,竟是在奈何橋前神往了一趟,正好遇上了死去的那位姑姑呢!」
「聽來也奇,那位姑姑脖上繫著的白帶,莫非便是因為死後被割去了頭顱,鬼魂只得用此物將腦袋重新束回脖頸上,真是造化弄人啊。」
太后陣營的人也忙混在裡頭攪動風向:「這夢柯姑姑到底還是心念著主子,便是枉死了,也要帶著殿下尋到失蹤的玉芙公主。」
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任阮的目光卻是一錯不錯地凝在兀自落淚的歸善公主身上。
什麼白帶、什麼鬼門關、什麼跳湖引魂……這些鬼話顯然帶了明顯的引導意味,將眾人往輪迴鬼魄之說上套著解釋。她自然是不信的。
太后一走,歸善就這樣巧合地醒來,且精準地道出了玉芙公主的埋骨處,只能說明一件事。
她一開始就知道玉芙公主在哪裡。
第107章 冒牌貨
◎該不會當年太后生的其實是三胞胎吧?◎
「太液池。」
上座的楚詢聽得笑容玩味:「朕還待今晚按舊例領著諸侯百官一同往此, 欣賞敲鐘時候的煙花呢。這位刺客倒是貼心,先將玉芙送去,等候我們這麼些天了。」
聽出聖上玩笑里的不悅之意, 滿廊漸漸噤了聲。
御花園的太液池位於中央,是皇城最大的湖景, 向來人往繁華, 竟都未曾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