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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廊杆外, 一個穿鴨卵青長衫之人低眉順目沒在一群達官顯貴中,不動聲色地往那邊挪了挪步子, 將旁邊幾個紈絝之言更清楚地落入耳中。

    「我瞧這姓任的姑娘生的也不過如此嘛。生得倒是幾分姿色,可你們瞧瞧方才對上太后娘娘那副模樣,一看就是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哪裡及琦儷院的紅藥姑娘百媚千嬌, 溫柔小意?」

    「謝小侯爺這麼多年不近女色, 爺還當什麼天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呢。現下一看,原還得是個貧嘴賤舌的草根子!」

    「呵,大伙兒可別只看著表面。

    依小爺這些年萬花叢中過的經驗啊,別看這小娘子面上又是刺頭又是假正經的,怎麼謝大人就偏偏看上了她呢?我看啊,必定是到了床上,可不知多銷魂浪蕩著呢~」

    眾紈絝聞言皆長袖掩嘴,心照不宣地□□起來。

    那鴨卵青長衫人眉目帶著習慣性的卑謙,不起眼地在一眾眉飛色舞的紈絝中,按耐住內心漸起的心思,聽著他們越說越興奮的葷話兒,終於尋著一個間隙自然地插進去。

    「諸位果真慧眼如炬啊。

    不過,我方才在那邊過來時,還聽得西長廊的那些女眷說,這任姑娘,可好似還不止勾搭上了謝小侯爺這一處兒高枝呢!」

    眾紈絝立刻更加興奮起來,仗著幾人離西廊當正較遠,聲音又淹在此起彼伏的眾議里,越發放肆,不知不覺圍住出聲這位鴨卵青長衫,追問起來。

    那人擺出一副知無不言的模樣,還借著壓低聲音的姿勢有意將眉目低垂,叫那些想探聽勁爆話兒的紈絝們難以留心記住自己的臉。

    但他口中吐出的話兒,音調不高卻字正腔圓,在紈絝群中帶了清晰可聞的惡意傳到了每個人耳中:

    「你們可瞅見從另一邊來的那位晉平王世子了?還有,正站在那位任姑娘旁邊的那位杜公子?」

    「各位公子怕不是忘了,晉平王世子如今所任,正是大理寺卿呢。至於那位大理寺少卿長子杜公子,雖現下無甚官職,從前任姑娘初入大理寺時,他正也是隨父在大理寺中任了衙役的。」

    「一介女流只畫個什麼像,便能偵破大理寺都難拿下的懸案。這般異想天開的吹噓,諸位可信?」

    眾紈絝臉上早帶了輕蔑不屑,紛紛搖頭。

    「那便是了,到底是這位任姑娘功夫了得。

    諸位想想,這商戶里出來的姑娘,哪裡和貴家的千金一樣學什麼琴棋書畫?」他垂下的臉落在陰影里,「拋頭露面,市井浸淫,想來將那些下作玩意兒學了滿身吧。」

    眾紈絝面上浮現出瞭然的嬉笑,遙遙望向廊中少女的目光,越發露出不加遮掩的輕賤下流意味。

    那鴨卵青長衫火上澆油:「還有,你們可還聽說過這位任姑娘最初成名的案子?」

    「對薄公堂,畫像救父,好大的本事。」

    他說著,禁不住冷笑一聲,「對著父子便能畫出母親?這等天方夜譚,想來也是為了掩蓋這位姑娘背後做些下賤事兒吧?」

    「為了救父,不惜共侍大理寺父子,這位任姑娘之孝心,實在是感人肺腑啊!」

    這一番令人浮想聯翩的大尺度話兒,在紈絝群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幾人驟然興奮不已,愈發大肆地在廊中少女身上打量,口中污言碎語不斷。

    那鴨卵青長衫見目的達到,暗自勾起一個透著恨意的詭異微笑。

    趁著紈絝們正激烈討論,他忙又埋下腦袋,不動聲色往人群中挪移出去,很快消失在了曲折蜿蜒的宮道上。

    西廊內,雖因著有謝小侯爺在此,眾人不似廊杆外草坪的放肆議論,卻也禁不住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

    太后聽著四處風言風語頓起,美艷的臉上終於陰霾略散。

    行至少女身邊的謝逐臨眉眼冷沉,伸手將她斗篷帽領上絨絨白毛在狹窄小道里蹭上的灰塵拂去,才緩緩抬頭望向上首的太后,狹長黑眸中淬出極寒的冰光。

    但袖子上忽然傳來的小拉扯感,將他剛啟的薄唇一頓。

    謝逐臨按捺下危險的冷意,側頭垂眸看她。

    任阮:「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少女充耳不聞周遭沸騰言議,擔憂地小聲問:「聽說方才宮中又出事,竟把你和聖上都驚動了?」

    究竟是何突發之事,竟比此處公主遇毒刺更為緊急?

    她的目光在他格外蒼白的臉色上巡梭。

    無血色的唇瓣,額間有拭過痕跡還殘留的細密汗珠,還有他另一隻手攏在袖中的暖爐……這一切突如其來的眼熟特徵,讓她心中咯噔一下。

    任阮蹙眉貼近他,遲疑道:「莫非,莫非方才在宮中又出現了刺青屍體?」

    他垂下的眼睫微顫,毫無隱瞞地低低道:「是。」

    她抓著袖口的手指驟然收緊。

    目睹台下兩人旁若無人的互動,太后本浮起幾分得意上再度落了陰沉。

    她揚了揚玫瑰紫灑金牡丹寬袖,起身嬌笑道:「哎呀,謝小侯爺也真是的,不就是往府里抬了位賤妾嗎,怎麼對著哀家也遮遮掩掩的,險些鬧了這樣的誤會。」

    「來,任姑娘。」

    她抬起丹蔻艷紅的手,像是招貓逗狗似的,朝少女揮了揮:「還不上來叫哀家仔細瞧瞧。」

    「謝小侯爺的眼光到底是獨特,像這般商戶賤民出身的女子,哀家還從來沒有近近兒地看過新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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