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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案件調查,本來就是爭分奪秒的。
定量的人力和時間,要分給許多條線索和各個調查方向,本來就很容易沉沒掉許多成本,很多時候都會因為一念之差,將過多調查分散在無關緊要的方向上, 而使得真正通往真相的路開墾緩慢。
而晚一步, 真相被掩蓋的,可能還會越多。
不敢完全確定自己推理方向的正確性時, 她當然會謹慎不發,擔心將衙察院引上與真相背道而馳的彎路。
「我以為這樣更好。」
她解釋完,又一次很認真地把反思的態度擺出來:「但是在一些行動上, 我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對不起。」
必須承認的是, 從漫水閣,到蕭府,再到皇宮,這一路她的橫衝直撞里,如果沒有謝逐臨,自己絕不可能這樣順風順水。
哪怕自己在衝上去和站出來時,不是沒有為後路充分思慮。
她其實不嬌氣,給自己留的後手設想里,受點皮肉傷之類的,在她的計算中,都是一些得到結果必須付出的代價而已。
所以如果沒有謝逐臨,她絕對不可能這樣輕鬆又體面,全須全尾地從每一場危機里脫身。
這樣的偏袒和保護里,饒是剛來時對這個世界充滿警惕和謹慎的她,也不由自主地鬆懈了身心,將前世被保護得太好的那些衝動魯莽流露出來。
謝逐臨仍然眉頭輕皺。
「不只是這樣,任阮。」
她便站起來,誠懇地認錯:「對不起,謝逐臨。以後我一定……」
「任阮。」他打斷她,低低的聲音仿佛嘆息。
「你只是不信任衙察院。」
「不信任金吾衛,不信任——」
——他。
哪怕好像這段時日的案件里,她也算是一直在他身邊,嬉笑怒罵,鮮活地融入在金吾衛中,共同進退。
可是很多時候,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游離。
寧願自己以身犯險,寧願不計後果地衝鋒在前。哪怕有一點真心的信任,她至少會在衝出承澤堂時,回頭看他一眼。
可是她沒有。從來都沒有。
哪怕他已經在不經意間,將這個滿身反骨的少女劃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自覺地投入了許多不在計劃之內的心思和精力。
其實一開始自己給她的定位,並不值得這些。
更何況超出計劃所大大耗費的,完全沒有得到對等的回報。
謝逐臨冷靜地想,是時候及時止損了。
沉默中,任阮張了張嘴,準備的許多話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嚨里。
——「只是不信任。」
這句話像是一根尖利的箭矢,瞬間精準穿透,將自己混沌尚存的心思擊揭,驟然明了出最中心的一點。
還沒等她將箭矢勾出的一團亂麻理清楚,後院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類似煙火升天的嗖咻聲。
她停下思忖,疑惑起來。
大白天的,怎麼會有煙火?
對面的謝逐臨,眼神卻是驟然一凜。
「出事了。」
這是金吾衛中極其緊要的信號。
果然門外的紛亂腳步聲忽地大了,任阮還是第一次在金吾衛間聽到這樣透出慌亂的陣仗,她心下一提:「該不會是屍骨出了什麼差錯吧?」
她還沒來得及親自驗查呢。
話音還未落,門上就傳來一段急促而有規律的敲擊,吾十九神情凝重地進來。
「大人,後院有變,玉芙公主的屍骨被劫走了!」
怕什麼來什麼。
皇宮之內,臨近天子居所,滿是金吾衛的承澤堂,竟然在青天白日裡遭到了刺客的劫殺!
那刺客輕功和武藝都極其高強,不僅盜走了兩具屍骨中的一具,還將原本守在此處的兩名金吾衛全部殺害。
其中一位被殺害的金吾衛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腰間的紅色警報筒拉開。
大批趕來的金吾衛,讓刺客放棄了繼續奔向另一具屍骨,提著麻袋瞬間消失在了牆頭。
遇害金吾衛的屍體在一片壓抑悲沉的氣氛里,被抬了下去。默哀了幾分鐘,眾人才在後院中開始行動。
確定剩餘屍骨的完好,金吾衛死者的屍體鑑定,新的兇案現場痕檢。
但刺客留下的信息很少。
據目擊的金吾衛描述,因為是白天的劫盜,刺客沒有穿夜行服,只是穿了一套很隨意的金棗紅色常服。
那顏色乍一看很顯眼,實際卻很容易融入在皇城裡環環層層的紅牆琉璃瓦里。
而且那顏色款式,也與宮中眾多太監的服侍極像。
也就是說,這是一套能夠在白日皇宮裡完美隱匿的刺客服。
而那兩具死亡的金吾衛,一個應該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一刀斃命。另一個也只交手了幾招,就被一刀劈在了致命的胸口。
謝逐臨如淬了萬年寒冰的目光沉在高高的紅牆上。
「是我輕敵了。」他從牙縫中冷冰冰地擠出這幾個字。
正是因為在青天白日的皇宮,承澤堂又位處天子居所附近,就算是往日無人居住的冷落時候,也沒有誰敢擅闖權勢滔天謝小侯爺的宮殿。
更何況瑤池殿一案,大批金吾衛進宮,又有謝逐臨親自坐鎮承澤堂。
就算是天子,要強闖承澤堂的後院,恐怕也要掂量許久。
所以事實上,謝逐臨正是拿捏住了常人的心理,一開始就沒有把太多的金吾衛空空放置在承澤堂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