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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桂花油,讓她一下子聯想到自己第一次入寢殿時一瞥而過的狼藉妝檯。
爆炸,稻米油, 則讓她想起了稻米油的原料也能被製作成麵粉, 而後者遇明火爆炸,是前世警局科普的消防知識里屢次強調的。
粉塵懸浮於空氣中達到一定濃度, 燃燒爆炸起來的威力不亞於炸彈。
兩相結合,她很快在自己那些一眼而過的記憶里,找到了可疑的對應點。
那妝檯底下混在一處或黛或紅粉的屑末里, 雖染了髒黑, 還是能看到其中摻雜的白色粉末。
乍一眼看去的時候, 眾人應該都不假思索地,將此物歸結為敷臉的妝粉。
但是任阮猶記得卷宗上,有寥寥無幾的兩三句瑤池殿宮人的初口供。
其中有一,玉芙公主上妝,用的是鉛華。
那是一種將白鉛調和珍珠粉等養顏成分,化成糊狀的面脂。
那這些白色的粉末會是什麼?
腦海中再閃過途徑瑤池殿各處時,都無意瞥見的零散白末,她心中當即警鈴大作。
這很可能就是爆炸的罪魁禍首!
果然,在趕來仔細辨別過寢殿裡的白色粉末後,她確定下來,這就是麵粉。
一個金尊玉貴的公主,寢殿裡怎麼會有麵粉這種東西呢?
毫無疑問,這是兇手帶來的。
而在寢殿外面尋到的四散麵粉殘跡,也支撐了粉塵爆炸這一作案手段的推測。
聽完少女條理清晰的復盤,謝小侯爺的冷臉卻沒有分毫緩和。
他無所容心地把玩著手裡宮燈的長柄,問:「解釋完了? 」
「謝大人若不信,大可將這些粉末帶回衙察院進一步鑑定,看是否為麵粉。」她說,「還有,也可以讓金吾衛擴大搜索範圍,檢查瑤池殿各處,看是否都被揚了粉塵。」
他沉默片刻,不再看她,鋒冷冽然的眉眼一斂,反手將宮燈插回她的臂彎。
說的很好,但這不是他想要的解釋。
「 任阮,你──很好。」
他出口的話一頓,終究依然落成了冷冰冰的諷譏。
謝逐臨冷淡淡地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任阮呆立在原地,五味雜陳。
下一瞬,原本淒涼死寂的廢墟里,忽然湧現出一大批靛藍衣人來。
他們手中提著罩住火燭的宮燈,分批往瑤池殿各個方向行動探查,將整座廢墟照的恍若白晝。
杜朝也混在其中。
他手裡還傻乎乎地撐著那把傘,顛兒顛地朝任阮奔來:「任姐,你在這裡啊。」
任阮將兜起的粉末都轉交給拿著證物箱的金吾衛,放下裙擺,安靜地理了理褶皺,才直起腰來,看向杜朝的眼睛。
「你去哪裡了?」她第一次語調有些冷銳地這樣盤問他,「我明明很清楚地聽到你的聲音,一直在往我這邊過來。」
「你說下雨了。我走出寢殿往你聲音傳來的地方去,可是一個人也沒有看見。不止是你,所有駐守在瑤池殿的金吾衛,剛才全部都消失了。」
「杜朝,你去哪裡了?」
「啊?我……我剛剛,就是……」杜朝被她被一番問題打的措手不及,吞吞吐吐,「你知道,就是……呃……」
任阮臉色一沉,她加重語氣:「杜朝,告訴我。」
杜朝頂不住,眼一閉全交代了:「吾十六把我拖走了,說是謝大人的命令,讓我不准出聲!」
不准出聲?看著她一個人在原地焦急,很好玩嗎?
任阮簡直要氣笑:「這是什麼意思,這樣嚴肅的案件,惡作劇嗎?」
「反正謝大人有他的道理。」杜朝不太服氣地小聲嘟囔,「任姐你不也是,你也知道是在宮裡這種地方的案件……」
頂著少女狐疑和錯愕的灼灼目光,他聲音越來越小,不敢再說,索性抱著傘跑了。
只留下任阮一個人立在原地。
頭頂的油布密集啪嗒雨聲作響,周圍燈火明亮,偵查取證的金吾衛們腳不沾地地來回穿梭,忙碌至極,時不時低聲交流著進展。
唯有少女低著頭,孤零零地站在一個被燒焦的花壇邊上。
以她為圓心,周圍空蕩安靜,仿佛被整個明亮而活躍的人流隔絕開來,獨她一人僵硬地,陷留在那個陰森悽厲,鬼影搖曳的漆黑殘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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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察院的鑑定報告出來得很快。
夜半時分,就已經確認在瑤池殿各處搜集完畢,得到的大多白色粉末,的確是麵粉。
而且如任阮大膽的猜想一樣,這麵粉並非常用常見的小麥麵粉,而是用大米磨製而成的。不過現場的麵粉並非出自御膳房那般精細,而是顆粒不均的粗糙。
很像是兇手自製的,或者從什麼不正規的地方臨時趕工出來的。
而無論是大量稻米油的來源,還是大米粗磨的麵粉的出處,都沒有在京都各處店鋪貨郎那裡發現蹤跡。
於是金吾衛擴大了範圍,已經開始往京都外的貨源延伸調查。
任阮在承澤堂的西廂房睡不著,想起自己之前落在正廳里的畫紙和畫箱,索性披了衣服,推門而出。
從長廊轉過,遠遠就見正廳里還亮著燈光,大約還有人在裡面。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才靠近側邊扇門,她便聽見了裡面有人交談的聲音。
是吾十九的大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