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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池水才抽到見底時,他就已經有了重大發現:那淺淺一層的血水裡,漂浮著的一些塊狀絮狀人體組織已經清晰可見。
這些沉澱在底的小殘片,都是金吾衛在打撈時極難發現的。
再挖開底下淤泥,果然發現那其中的引水的小口正如任阮所猜測的那樣,幾乎被完全堵住了,血黑的淤泥里埋了大塊的屍體。
「第二位受害者的屍體被埋入池子的部分,只有一個頭和軀幹。」
剩下的部分被和孜熙郡主的腹部肉一起,碎屍後出現在了福膳齋的冰桶里。
吾十九:「死者為男,經過篩查,其身上所穿的是蕭府親衛的服飾。」
眾賓客始料未及,怎麼蕭府的親衛也成了受害者?
蕭俟面色沉沉。
像蕭府這樣底蘊深厚的簪纓世家,對於家中受寵的子弟都會給予專門的親衛。雖然都屬於蕭府護衛,但各個少爺姑娘的親衛,通常所穿的護衛服都會被自己的主子加以區分。
所以吾十九特意補充了一句:「是屬於蕭俟的親衛。」
「死者的面部受損並不嚴重,經過調查,確認此人的確屬於蕭俟名下的親衛,名喚凌嶺。」
「幾年前,蕭俟名下的親衛中有數名從蕭家在從京都明面的視野里消失,凌嶺就是其中之一,在衙察院深度調查後,發現這批親衛被蕭俟暗中調往了山腰宅院,監視和保護孜熙郡主。」
「經過我們的仵作屍檢,在凌嶺的腹中發現了一枚玉佩,是死者生前吞下的。」
吾十九高高捧起的證物盤上,一枚帶血的鴛鴦同心如意佩在陽光下潤潤生輝。
「其上正反兩面都有一個小小的刻字,正面為『俟』,反面是『熙』。」吾十九說,「此物應該在京都甚有名氣,相信在場的大家都不陌生吧。」
恍然的聲音四處皆起。
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這枚玉佩來歷的。
這段舊日少年人肆意愛戀的佳話,在如今的京都都人盡皆知。
數十年前在孜熙郡主及笄宴上,先太皇太后想為她最疼愛的小郡主擇婿,被當時正外調遠在粵州治水的蕭俟知道。少年蕭俟不顧暴怒的蕭鴻遠,連夜縱馬趕回。
意氣風發的美少年,千里走單騎,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小郡主的及笄宴上。
他連在場的帝王和皇后也不管不顧了,急匆匆地闖進來,將自己親手雕刻許久的鴛鴦同心如意小心翼翼地奉上,多年的滿腔愛意爭先恐後又顛三倒四地從言語裡冒出來。
教數時就能面不改色地舌戰群儒的大才子,面對心愛的姑娘,眾目睽睽下滿臉通紅,傾訴得詞不達意。
他生怕小心呵護了那麼多年的嬌花,還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便被旁人捷足先登。
這對京都萬眾矚目的,終於彼此確定心意。
那枚玉佩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後來孜熙也親手雕刻了一枚同樣的玉佩送給蕭俟,從此便掛在了蕭俟腰間,再也沒有離過身。
哪怕是和林姿成婚後。
「這一枚正是孜熙郡主雕刻的玉佩。」
「而蕭俟雕刻送給孜熙郡主的那枚,正面是『熙』,反面是『俟』,我們在兇殺現場收集的一些珠寶碎片裡,也發現了那枚玉佩的殘片。」
蕭俟本就陰沉的眼睛驟然怒目如電。
「而隨著凌嶺被牽扯出來的那一批蕭府親衛,衙察院也查到了他們的蹤跡,並對其中部分人進行了緊急抓捕和審訊。」
其中大部分親衛都只在山上進行守衛封路工作,日常能夠靠近宅院送飯的只有寥寥幾人。
而凌嶺只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廚。
「但凌嶺在那些蕭府親衛的口中,卻有許多私通孜熙郡主的流言。」吾十九嘖嘖道,「案發的半個月前,上山的蕭俟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傳聞。」
這個時間點也正好和蕭俟在朝中稱病時對上。
「案發前幾天,山上的那些親衛接到了撤離的命令,而同時,凌嶺也從他們當中消失了。」
任阮聽著,目光仍然凝在那枚玉佩上。
真相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她之前還在疑惑,蕭俟再薄情寡義,竟然連自己的骨肉都捨得下手?
那如果,不是蕭俟的骨肉呢?
能夠不顧昔日愛人意願將其囚禁的男人,在知道愛人背叛時,做出這樣的報復舉動,的確不會太讓人意外。
蕭俟低著頭,雙手緊攥,脖子上的青筋暴突。
謝逐臨的話成了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蕭少爺,謝某來蕭府探望你那日,可還在你榻上的枕邊看過這枚玉佩呢。」
一直臥病在床的蕭俟貼身之物,為什麼會忽然跑到京都外的兇案現場,還進了死者之一的腹中呢?
「胡言亂語!你們都在胡言亂語!」
暴怒的聲音從蕭俟喉嚨里猛然迸發出來,他抬頭,雙眼血紅。
「孜熙當然愛我!她只會愛我一個人!我們許下過生生世世的承諾,她怎麼可能會變心?!」
「凌嶺不過是個可恥的小偷!是他將我與孜熙的玉佩偷走了!他該死!他該碎屍萬斷!」
「我沒有殺孜熙!我沒有!」蕭俟神態癲狂,「我沒有!我沒有殺她!」
他劇烈得抽搐了幾下,忽然痛苦地抱住了頭,下一秒又瘋狂地掙脫了趕過來的蕭鴻遠,向著眾人不斷咆哮:「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死了孜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