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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這位京都以殘忍無情聞名的冷麵閻王謝大人,好像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狗官不太一樣。
她心中一邊想著,一邊聽了自家姑娘的話,手裡捧著花瓶往亭閣上去。
饒是摸爬滾打這些年,平安心中還是有些七上八下。
就這樣直接捧上去給謝大人看嗎?她家姑娘好像都還沒有當面行禮見過大人,就直接全神貫注地蹲在白布前了。
雖說她已察言觀色地從金吾衛對任阮的態度里,衡量了些任阮在這裡的地位。可這般毫無尊卑的失禮行為,真的不會被打出去麼?
平安的餘光一掃,只見任阮已經側耳聽吾十九說了什麼,便直接將那白布掀開了。
果然是一具屍體!
平安心尖顫了顫,好歹沒有失態,尚算平靜地將花瓶交給上前的一位靛藍衣人。
那人接過,送到了堆滿章折的長案後面。
不多時,那厚厚的章折間傳來一個洋洋清冽的聲音:「是硃砂紅梅不錯。」
話音未落,長案上左側最高的一沓章折突然被人隨手一推,驀地向外傾倒過來,稀里嘩啦落了一地,露出跽坐在後面的人來。
平安被嚇了一跳,勉強維持住低眉順眼的模樣,站在亭閣台階下。
聽完平安關於紅梅由來的講述,謝逐臨眉眼裡帶了幾分倦煩,將手中的批筆也一併擲到散落四處的章折上。
「都送回宮裡去。」他不甚在意地起身,「告訴小皇帝,本侯忙。這些空架子的拉扯廢話不必再推給我看。」
吾十六應了聲「是」,便上前收拾。
「睿王之事,叫他自己定奪。」
謝逐臨長袖一拂,心不在焉地跨過一地狼藉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專心觀察屍體的少女。
「你親自進宮送去。順便告訴他,太后那裡,我不希望再聽到與公主的傳言。」
自家大人輕飄飄拋下的話里,「你」雖未點名,亭閣幾個金吾衛中,卻只有一個吾十七無聲地拱了拱手,領命而去。
亭台前的小石坪里,一身簡單襦裙短襖的少女已經開始打開畫箱,將畫架支了起來。
謝逐臨在她身後立住,低眸看見她翹長的睫羽,拿筆的手露出一段皓白的玉腕。
「把握多久?」
任阮筆下不停:「一個時辰足以。」
這具上吊男屍,昨夜她已經做足了功課。研究完衙察院送來的屍檢報告抄本,她又結合了昨日在現場親眼的觀察,通過系統的現實畫像互聯功能,畫了許多草稿進行模擬還原。
今天見到的屍體,不僅經過了仵作的防腐處理,也被仵作盡最大能力進行了遺容整理。
但這個時代的仵作技藝發展,到底沒有現代的法醫精湛,將屍體的受損面容恢復得並不完整。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從仵作所恢復的部分,與自己昨晚的許多模型中的一些特徵相吻合,兩兩結合,基本能夠確定下這些部分。
她迅速揮動著畫筆,時不時俯身再去仔細捏翻屍體的臉,復又重新勾畫。
吾十六一邊迅速收拾著章折,一邊往這邊瞟。
按照常理來說,二門不邁的任家姑娘,也許能練得一手驚世畫技,憑藉天賦對人面骨相極為敏感從而成為優秀畫像師。但若是涉及到與仵作博大知識相關的,屍體受損臉部的重建,或許有些天方夜譚了。
其實這仵作恢復出來的部分清楚的特徵,金吾衛並非不能查,還是範圍太廣了。
而且就目前的復原來看,此人竟似乎並非他們之前所推斷的,是京中任何一個世家中的子弟。
若為名不見經傳,被用來當刀使的小人物,這便更難查下去了。
但少女運筆的姿態頗有信心。
因為她當然不是那個憑藉天賦的任家小姐,她是前世能在警局被當成第一殺手鐧的天才畫像師。
她雖不清楚如何精確判斷死亡時間,不擅長如何痕檢現場疑點,但面部隔皮斷肉的屍僵走向,眼珠暴突框型畸變等等,凡是與面部有關的知識經驗,她攻無不克。
她警局任阮靠的不是天賦,是比天賦更高的學習和實戰。
仵作剩下無法完成的面貌復原,她甚至都不需要再次動用系統商城。
屍體就擺在面前,這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甚至半個時辰才過不久,她就已經將廢稿全部壓入畫箱,舉起一幅徹底完成的畫像:「這便是死者生前正常的面容。」
這麼快?
吾十六將信將疑,不由得給一邊的吾十二遞去一個眼神。
金吾衛第一部 衛中,唯有吾十二精通仵作之術,對於屍體的學問極為精通。此次驗屍整屍,亦是他主刀。
吾十二會意,上前道:「任姑娘,不知可否予我一觀?」
「請。」任阮將畫像遞過。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端詳著畫紙的吾十二身上。
只見他先是略驚地睜大了眼,很快又將眉頭緊皺。
他又蹲下身去,一邊對照著畫像,一邊在死者面部上方虛空畫著什麼,時不時還上手用不損害屍體的力道,橫扯豎拉。
「這……」他緊鎖的眉頭隨著動作慢慢鬆開,「這幅畫像,實在太完美了!」
吾十二的眼中兀的迸發出贊崇的光來:「任姑娘,你是如何推演出屍體眼球暴突前的眼廓形狀的?還有這裡,屍體面部被窗戶橫木擠壓的青淤變形導致臉型的肌肉受損,屍僵畸變里的這個因素我竟沒有考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