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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0 16:48:27 作者: 羨己
    但這直接對著走樣的屍臉,畫出原貌,所需要的可不止這些。

    能做到復原屍體樣貌,必須還要精通仵作中的許多學問。

    譬如分析屍體死亡原因所造成的五官改變,屍僵的扭曲程度,浮腫潰爛的對於肌肉的改變走向,腐爛皮肉的復原等等。

    吾十六對此持保留態度。

    任阮不知道吾十六心中所想。既然屍體已經交給了仵作金吾衛,她便心無旁騖地將注意轉向了屍體撲出來的那間正屋。

    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似乎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八柱雕花填漆大床上掛了銷金撒花遮幔,床邊的彩羽孔雀玻璃屏風後有一張極為奢美的梳妝檯。烏木鎏金桌面上置的桃木嵌雲母妝鏡很大,其上噴濺的血印幾乎將整個鏡子蒙住,隱約倒映出妝檯上琳琅滿目的花簪珠寶,在一片血色里珠光流轉。

    整個閨房略顯凌亂,妝檯下的血跡里灑了許多零散的珠花,床邊朱漆小几上的白觚倒在地上碎了一半。

    房內沒有激烈的打鬥痕跡,但死者應該經歷了一段掙扎。

    幾個金吾衛早在她之前就已經進來,正在動作迅速麻利地在房內各處探查取樣。他們動作安靜小心,專業得讓任阮恍然如同回到了現代的兇案偵查現場。

    且金吾衛身上功夫各個了得。她從床邊走過時,差點被帳幔頂上無聲翻下來的一個靛藍身影嚇得叫出來。

    難怪他們的查案敏銳如鷹,是真的寸無巨細。

    任阮在心裡感嘆了兩聲,最後在妝檯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也是正房內金吾衛逗留最多最久的地方。

    一個在對著妝鏡上的噴濺型血跡進行測量;一個拉開妝檯各個折屜,將其中珠寶首飾進行排查;一個半跪在地,躬身仔細查看橫躺在地的蟠藤春凳,在地上用不知名的東西畫出了個倒地的人形。

    這樣猛的噴射狀和周邊出血量,極大可能就是死者致命傷的來源。

    妝檯,應當就是死者被殺後倒下的地方。

    任阮想起福膳齋中碎屍含有的品紅散。這間房屋的主人,從妝檯上款式新穎的珠花和衣匣里翻出來的鮮艷衣裙來看,顯然也是一位年歲不大的女子。

    那麼福膳齋肉羹中的碎屍,會是來源於這間閨房的主人嗎?

    她緊蹙雙眉,目光從金吾衛搜出來的閨房物件中一一掃過。

    門口,被吾十九「貼心」安慰後的杜朝終於爬了起來,但還是不肯踏進來一步,也不敢靠近堵在後路正在驗的屍體,只能生無可戀地抱著門板不動。

    他呆呆地看著屋內眾人忙碌許久,驚嚇過後呆滯的眼裡才總算恢復一點清明。

    他忽然嘟囔道:「該不是情殺吧?」

    房內人們各司其職,正專注偵查,並無人留意到他小聲的叨念。

    唯有懶懶靠在另一邊門框的謝逐臨,掀起眼皮睨過他一眼。

    任阮依舊在妝檯邊打轉。她站在不停上下騰挪的金吾衛身後,儘量不妨礙到他們的動作,踮起腳努力盯著被一件件搬出來的物件。

    一個極具私密性的閨房,總應該藏著一些能夠透露身份的東西吧?

    但一直到金吾衛們的搜查結束,收集了許多樣本和一些懷疑物件,並整理記錄了許多頁紙,卻也都沒能翻出什麼極其具有突破性的證物。

    好生奇怪。

    待負責妝檯的金吾衛也離去後,任阮終於開始親自上手,一一拾起那些珍金美玉,舉起來仔仔細細地看過。

    這閨房的主人有很多極其嵌金鑲玉的首飾,將許多小櫃都塞得滿滿當當,甫一拉開,珠光寶氣將人亮得都要眯眼。但她仔細再看,卻發現絕大多數都極為嶄新,絲毫沒有佩戴過的痕跡。

    或許是主人珠寶太多,輪不到戴這些嗎,還是用舊一點的首飾都直接扔掉了?

    她又認真將每個小櫃和折屜都拉開檢查。

    但幾乎所有過於華美奢侈的珠寶,都是嶄新嶄新的。反而有幾支素色簪子,瞧著像是很常被佩戴的樣子。甚至有些細微的磨損,也還被放在最上面的小櫃,或是直接置於妝檯面上的匣里。

    那幾支簪子珠花很是樸素,或為無華的白玉,或是最簡單的桃木小簪,很不起眼,被完全淹沒在一堆綺麗耀眼的珠寶中。

    任阮心神一動。

    她又看向妝檯旁邊的衣匣。打眼一看,儘是杜丹紅如意捻金琵琶袖留仙裙、絳紫色滾邊暗走銀絲芍藥曳地裙這類極其繁複貴雅的裙裝,可也俱是嶄新未動的狀態。

    那些半新不舊的衣裙只有兩三件,都是些月牙白、藕荷色的簡單襦裙。

    她若有所思,轉頭將自己的發現告知大家,又向一位專司記錄的金吾衛要來他方才寫下的卷宗。

    「這裡,妝檯靠從床方向有三節斷裂白玉,周邊散裂部分白玉碎片。」任阮指了指卷宗上的一句記載,「可以把那幾節給我看看嗎?」

    已經收集好的證物立刻被重新送到她手裡。

    帕子上的三節斷裂白玉不算太長,上面還有極細的雕刻雲紋。雖然最下面的尖端被摔成平角,還是能明顯看出,這是一支白玉素簪。

    她低頭看回妝檯下死者倒下身形的描繪線條。

    這個碎裂簪子被收集的位置,似乎就在死者倒下的頭部附近。

    「也就是說,死者被殺的時候應該頭上正戴了這支簪子?」她又將卷宗往回翻了一頁,確認其他首飾的碎片都沒在這附近,補充道,「且只戴了這麼一支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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